三言兩語代完畢,最后還不忘耍一通威風,“這事兒好好辦,知道了嗎?雅琴要回程家拿東西,不許有人攔著。早就說過你們幾個,為難雅琴做什麼呢,好歹是咱們妹妹。”
眼瞧他掛了電話,程若綿隨即給程雅琴發消息,等了幾分鐘,確信二舅已經照程平說的,給程雅琴打了電話說清楚了,程若綿這才向尚策的方向。
尚策接收到眼神示意,隨即走過來,對程平道,“程大哥,您請回吧,這邊請。”
程平賠著笑臉,“還想跟我外甥多說幾句呢,好久沒見著了。”
“改天您兩位私下約時間吧。”尚策禮數周全,“這里您不好久留。”
“……那倒也是,”程平想起什麼似的,停住腳步,“哦對,綿綿,你剛剛說打我電話沒人接,是我換號了,新號碼咱倆互相存一下。”
想著以后總有需要聯系他的時候,程若綿便存了他的號碼。
尚策道,“程小姐,您在這兒稍等我一下,我送程大哥出門。”
“好。”
正巧媽媽程雅琴打了電話過來,程若綿就原地接了。
一接通,那邊程雅琴就哭了。
程若綿安了好一陣子,母倆說了些話,剛掛斷,正巧尚策送完程平回來了。
程若綿微微笑著,“尚先生,今天實在是麻煩您了。”
“不麻煩,是我分的事,”尚策道,“先生要見您,程小姐,請跟我來。”
程若綿怔了怔,“……見我?”
“對。”
于于理,當然要跟程平的老板道聲歉道聲謝,可……
“跟我來吧。”
尚策催促道。
程若綿只能跟上。
繞過花園曲曲折折的石板小徑,心中略有些不安,不知見是要做什麼?是影響到程平的工作信譽了麼?所以要跟確認一下?
如是糟糟地預設著,察覺到前面尚策停住了腳步,并且往旁邊讓了一讓,抬頭過去。
眼前的場景讓心臟都停跳了一瞬。
已經來到了紫藤花架下,那坐在鐵藝椅上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陸政。
他倚著靠背疊而坐,一條手臂擱在扶手上,手里懶洋洋地轉著個打火機,像個運籌帷幄的獵人,那涼涔涔的眼眸里,浮著一層未及深的溫和,似笑非笑淡淡地說,“程小姐,又見面了。”
程若綿覺神思有那麼一剎恍惚,像是一腳踩空,掉進了陷阱。
第8章
尚策不著痕跡離開。
遠離北城市區的郊野,莊園后院的紫藤花架下,只剩下兩人。
紫藤花花期未至,徒有虬結的細枝干沿著木架紋理蜿蜒展。
程若綿咽了咽嚨,努力鎮定,“……程平是您的司機?”
“不是。”
他語氣清淡,好似眼前的狀況只不過是件輕描淡寫的小事。
“不管怎樣,今天多謝您幫忙,讓他到這里來,讓我能夠見到他。”
一口氣說完,像是生怕一旦被打斷,這個話題再難續起來。
陸政溫和地笑一息,沉沉的一把好嗓,說出的話卻不怎麼溫,“……你知不知道,謝謝說多了,也會顯得沒有誠意。”
程若綿腦子嗡了一下。
沉默。
他這樣一個人,哪兒那麼閑,幾次三番在無助時幫解救。
他當然是別有所圖。
初次幫解圍,一句“謝謝”可以還清,第二次一雙靴子,還錢或者把錢捐出去可以還清,眼下這種天大的人,他當然要更有誠意。
又不是三歲孩,當然知道他所說的“誠意”是指什麼。
早在初次見面他看的眼神中,第二次換鞋時他居高臨下虛瞇眼眸看的神中,就明白的。
可本以為,這一切應該是溫和的,最起碼是容許有轉圜的余地的。
錯了。早應該察覺,察覺他的強勢和被他裹挾時的不由己——那一晚鞋跟斷掉,跟著他繞遠路去國貿,花費了近倍的時間,近倍的價錢,買了雙不合腳的鞋,還不得不穿著從校門口走到宿舍。
程若綿把雙手背到后,低眼,聲音也一并低下去,“……那您要怎樣。”
心存著一希,最起碼,他能夠溫和一些,不把話說得那麼直白殘忍。
可陸政卻漫不經心地說,“還不夠明顯嗎?”
直截了當。
二月夜晚的空氣,冷得像刀刃。
程若綿抬頭看他,雖則站著他坐著,平視視線高于他,但依然沒有任何占上風的覺。
小口調整了下呼吸,平淡無波,“……我見過許多你們圈子里的果兒,就在谷炎要求我去麗·宮陪他喝酒的時候,你們大概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略停頓一下,“……可是,谷炎或者、您,大概是不知道,不,是不在意,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我只想好好讀書,畢業好好工作,并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話音落。
花園里是死一般的沉寂,像落滿了烏的尸。
程若綿這一次沒有任何閃躲地看著他。看他疊坐著,看他高高在上纖塵不染,看他眸漆黑如墨,看他神冷淡,好似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說的全是廢話,自然會讓人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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