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大票人質疑：“江城是沒有建築師了嗎？科技大廈那麽重要的一個項目居然要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建築師來刀？”

    更有甚者，還編排阮凝用了帶關係。

    總之，各種侮辱人的言論在建築圈論壇裏一樓一樓建起來。

    許多號稱圈知名建築師的網友公然在網絡上發表了倡議書，聯合抵製阮凝的科技大廈的投標方案。

    言語間對阮凝的作品甚至人品進行全盤否定。

    而沈念丞在一片罵聲中穎而出。

    他不僅轉發了抵製倡議書，還留下了“無稽之言”的四字評論。

    也是因為沈念丞的這個舉，網絡上逐漸發出不一樣的聲音。

    一直沉默的人開始站隊，認為那些對阮凝持反對意見的人心懷妒忌，合力排斥建築師的做法實在稱不上大雅。

    隨著輿的不斷擴大影響，評議小組開展了一次研討會。

    會議上，那些建築事務所顯然已經抱團，紛紛批評阮凝的方案天馬行空、超實際。

    “阮建築師的設計方案，在我看來有逆於城市文化。”

    “什麽做有逆於城市文化？在你看來江城的城市文化應該是怎樣的？”

    說話的人是沈念丞。

    此刻，他神慵散，修長食指叩在桌麵，數著節拍輕敲，甚至都沒抬眼看對麵那個人。

    態度極盡倨傲。

    那人在沈念丞麵前怎麽說得出話來。

    除了他，今天參會的任何一個人都沒底氣在沈念丞麵前侃侃而談，畢竟至今，國除了沈念丞，沒有一個人拿過建築金獎。

    那人啞口無言良久，沈念丞才抬起眼眸，凝著他，話音低沉冷冽：“在我眼裏江城一直是一個開放度和包容都很高的城市，可建築業為什麽一直停留在三流水平呢？這一點，我之前一直沒想通。”

    廳一片寂靜，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清晰可聞。

    他接著說：“我今天才明白，原因出自在座各位上。”

    說罷，他長疊，將子往座椅上一靠，渾然天的一上位者姿態。

    於是，剛才還沸騰著會廳，瞬間雀無聲。

    過了很久，有人站起來說：“我們不否認阮建築師的設計方案十分前衛，可的造價估值實在太高昂，接近8000萬。”

    “這一點需要你考慮嗎？”沈念丞懶惓地靠在座椅上，眼神冷凜地直視那人。

    “……”

    阮凝在一旁沉默了許久後，終於開口說：“如果大家隻是在報價上有所顧慮的話，我可以繼續改進我的方案，減不必要的浪費。”

    這已經是能做出的最大退讓。

    “可我始終覺得這個方案是不合理的。”

    “請問阮設計師進行設計的時候，考慮過周邊環境嗎？考慮過您的作品落地後會顯得很出嗎？”

    那些人接著把話鋒拋給阮凝，阮凝哪能招架得住劈天蓋地般的質疑。

    “原來大家都在擔心阮建築師的項目一經建，會襯托出周邊建築有多其貌不揚嗎？”

    沈念丞看著阮凝被人針鋒相對，心裏升起一鬱燥，口的話也十分尖銳，毫不在乎大家的臉麵。

    ……

    一場烏煙瘴氣的研討會開下來，阮凝隻覺得頭疼。

    來到巨幅的落地窗前俯瞰江城的景，心卻更加抑。

    沒想到自己的方案在這些人眼裏竟然會那麽糟糕，簡直挑不出任何優點。

    現在就連自己都懷疑，是怎麽憑借手上這個方案打敗其餘十多家事務所的。

    “不用懷疑自己，你的設計很優秀。”

    阮凝抬眸，在嶄亮的玻璃鏡裏看清了沈念丞的模樣，也注意到沈念丞的視線落在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

    低沉的心因為沈念丞這句鼓勵有些起伏，而後很誠懇地朝他說：“謝謝你剛才在會上為我說話。”

    “不是為你說話，是為你的設計說話。”

    沈念丞的話音低回醇厚，全然不像剛才在會上與別人爭議時的冷銳。

    斟酌須臾，阮凝低聲問：“你真的認為我的設計很好，不是因為對我……有私心？”

    “你想讓我怎麽回答？”

    阮凝垂下頭，果然，沈念丞也不是由心地覺得的設計有多驚豔。

    沈念丞將的失落盡收眼底，緩緩開口：“我不能否認自己對你有私心，但也無法茍同那些人說你的方案不夠優秀。”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像是擔心自己表達得不夠清楚，沈念丞又添了一句。

    風雨來城摧。

    雖然沈念丞的肯定讓阮凝勉強找回了一點自信，可的心就跟窗外沉的天氣一樣，黑雲布，悶得讓不過氣來。

    也是此時，明淨的窗戶上落雨。

    接著，雨珠傾落，將整座城市都籠罩在一片煙雨迷蒙中。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

    沈念丞這次沒有說別的，直接用手指挑起肩上的包，而後握在手上轉離開，全然不給阮凝拒絕的機會。

    阮凝無奈地跟在他後，目愣怔地看著他略顯孤傲的背影，又想起他在會上為自己力排眾議的景。

    突然覺得，沈念丞隻要不是老公，其實各方麵都挑不出什麽問題。

    論樣貌，雖然不想承認，可自己當初確實是因為這一點被他吸引過。

    論實力，他在建築界的影響力，今天在研討上也親眼目睹了，滿場的人誰都不敢質疑和反駁他。

    -

    車。

    “你覺得他們為什麽不喜歡你的方案？”

    “可能真的是我考慮欠佳吧，確實忽略了大廈周邊的環境。”

    “所以你真打算把現有作品修改的平庸圓潤嗎？”沈念丞突然從腔裏迸出一聲冷笑，“我剛才在研討會上說的那些，你都當我開玩笑嗎？”

    阮凝眼下半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覺得心俱疲。

    “一個沒有自己的理念，甚至以別人的看法作為自己的審標準的人，你知道他最終會為哪種建築師嗎？”

    “哪種？”

    “今天在會議上批評你方案的那種三流建築師。”

    沈念丞不不慢地說出這句話後，阮凝愣怔幾秒，痛快地笑出聲來。

    “你現在說話怎麽一套一套的？”

    沈念丞見臉終於放晴，角掩著笑意，正：“有嗎？”

    “投標失敗，並不代表你的水準不夠，隻能代表他們的眼不行，”沈念丞側頭偏向阮凝，眼神溫熱，“我跟你打賭，十年後，他們一定會後悔。”

    阮凝突然迎上他的稍微灼熱的目，心裏微，不自信道：“你確定不是在安我嗎？”

    “我還沒有閑到跟人做心理疏導的地步。”

    說罷，他又將頭仰上座位靠枕，闔上眼，閉目養神。

    “那你現在在做什麽？”阮凝咕噥，覺得跟他東拉西扯，能夠排遣自己心裏的鬱悶。

    “你可以理解為我惜才，這個理由你覺得可信嗎？”

    “你在我這裏的可信度為零。”

    沈念丞頹然一笑，但眸裏的始終是微亮的，他嗓音繾綣：“也行。”

    什麽也行？

    阮凝還要問他這句含含糊糊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時，發現人已經睡著了。

    他的側臉在昏暗的車燈線下，車窗外是蕭索的雨幕，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心裏有種難以表述的覺。

    車在阮凝家樓下停穩時，雨勢已經進收尾階段。

    阮凝再次跟沈念丞道了聲謝，隨後轉拉開車門。

    “阮凝，”趁著下車的空當，沈念丞再度開口，“有爭議是很正常的，詆毀有時候也是對你最高的讚可。”

    阮凝心口一滯，蒙蒙細雨裏，手裏支著沈念丞借給的傘，心裏劃過幾意外和安。

    沒想到，竟然是沈念丞在這樣糟糕的雨夜裏，給了最需要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