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等了二十幾分鐘,影廳來電。
出去的時候,守在門口的經理沖著兩個年輕人連連鞠躬道歉:“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我們也是一個寒假沒怎麼注意,導致這種意外發生,錢我已經退到支付寶賬戶上了……下次免費,送零食套餐。”
“沒事兒。”
“沒關系。”
兩人心都不錯也不是計較的人,顧沉回了一個禮貌的頷首,牽著紀苒柚去坐電梯。
七七八八各式五金工散落在電梯旁,著藍工作服的中年電工蹲在地上整理。見兩個被困人出來,他本想問“有沒有被嚇著”,可瞧著男生春風滿面的俊,姑娘語還休滿臉緋紅的,以及男生子關鍵已經干涸的淺白……
到的話咽了下去,電工別過臉,小聲嘟囔:“年輕人有點快啊。”
已經進了電梯的紀苒柚笑出聲,顧沉的臉一下子,黑得徹底。
當天晚上,紀苒柚趁著顧沉在洗澡,滿臉得意地給老紀夫婦分這個消息。
老紀心復雜:“四月底,是那小子滿二十二吧?怎麼你們一點都等不得嗎!”
任苒一個栗飛過去:“什麼等不得!人家橙子這子穩,考慮周,想早點定下來而已,你懂什麼!想想以后放假不用管家里那只麻煩,想去哪兒浪就去哪兒浪,難道你不開心?!”
老紀想了想:“是哈……苒苒你催你家那位快點嘛,四月份還有一兩個月呢!沒到法定年齡沒關系,我民政局那邊有人,要不然明天?”
任苒又一個栗:“還沒給老顧言言們商量價錢呢!急什麼急!雖然我比你還急……”
接著,又對兒道:“苒苒你最近自己聽話點,寫古代小黃文三從四德知道吧?早點起來幫你夫君做飯,夫君回家候在門口提包拎鞋,自己要看著菜譜學做飯葷素搭配……”
紀苒柚:“……”
任苒:“哦,我忘了你和他一起上學,在外面吃飯的時候一定要夫君先筷子記住了嗎!”
紀苒柚:“是親媽?”
任苒:“是不是親媽你別管,反正給我裝得好好的,別讓人橙子看出你又懶又慫績又差不會做飯不會看人臉不會說好話脾氣也大,然后反悔不娶。”
紀苒柚深呼吸:“哦,我先掛了。”
任苒:“別啊,對了,一定要比你夫君起得早——”
“嘟嘟嘟!”
聽著電話中干脆的掛斷聲,任苒唾一句:“嘁,這丫頭片子!”
在旁邊圍觀一路,老紀閃著小眼神,弱弱舉手:“老婆,我可以冒昧問個問題嗎?”
任苒一揚下:“準。”
老紀清了清嗓子:“你說的那些,你自己……有幾條?”
任苒面一僵,長長“噢”一聲:“我好像有點了……”
“老婆你想吃什麼,”老紀趕起去廚房,一邊拴圍一邊問,“要一兩小面還是勾點藕,燕麥片或者蛋羹可以嗎?”
“煮倆餃子吧。”
“可以可以,正想說呢,老婆我們好有默契!”
春天一來,時間就像長了腳一樣朝前跑。
紀老爺子隨著天氣回暖好了不,紀苒柚帶著顧沉去L市看過兩次銀鋪的程爺爺。
覃赟守了十年,早就將家里的關系打點清楚。覃赟把顧靜影領回去的時候,覃家媽媽和老太太哪兒有半分碎語,很喜歡小魚兒不說,還“乖乖”長“媳婦”短的,把顧靜影那麼個雷厲風行的總監得生生紅了臉。
但因著兩人都忙,婚禮一拖再拖。
覃赟和咿呀、康元三方的LBO陷僵持。覃赟要低價收購康元,余康自然想要高價,而覃赟和顧沉勾兌失敗的地方在于……覃赟出60元一,余康要100元一,顧沉竟然不顧姐夫這層關系,直接把價格抬到200元一。
哪怕知道顧沉有自己的想法,可對于余康這種渣,覃赟是一分錢都不想讓。
況且,余康之前看不起咿呀的資金池,又害怕覃赟反悔,像抱救命稻草一樣倉促和覃赟簽了“預購買協議”。現在顧沉放出那麼人的價格,余康想投奔,覃赟不放手……誰比誰糟心!
而顧靜影這邊也忙著準備二復的新書發布會。作為文圈首創,發布會這項安排要落實,那邊的場地要租賃,整個人忙得近乎腳不沾地。
雖然當事作者還一幅沒事兒人樣,工作日和男朋友一起上課一起玩,周末擼大綱想構思,男朋友回S市理工作上的事。
里調油,一來二去,白駒過隙。
由于兩個孩子還在上學,紀苒柚也不喜歡社,顧靜影和覃赟的婚禮也沒辦,兩家人在兩個孩子的婚禮問題上輕易達了共識——先領證,婚禮留到畢業后。
作為大齡單狗,楚冰河弱弱問了句:“怎麼眼瞎的就只有橙子一個,要是他有個哥哥弟弟一類,我二話不說馬上彎如。”
紀苒柚一挑眉:“別說得像你現在沒彎。”
紀月牙瞬間暴走:“楚冰河我告訴你,你那些個狐朋狗友平時玩玩可以,要是來真的,你信不信我打斷你的狗。”
楚冰河一邊諂地幫母上大人順氣,一邊斜勾著,:“汪汪。”
紀月牙青筋直跳:“你給我閉。”
當時兩家人在餐桌上笑了一團,誰也沒有想到——
C市的梔子花多。
每年一到四五月份,各個小區的道上、角落里簇著大團大團的白。公車和商場門口也有兩鬢斑灰,著布外衫的老人拎著自制的竹篾簍子兜售,一塊錢一兩朵,別在襯衫的口袋扣子或者致的士坤包帶上……所過之,香味好似起了整個春天。
一大早,老紀騎著自己“除了喇叭不響哪兒都響”的永久牌老古董去城西給還賴在床上的任苒士買包子,火急火燎捂著熱氣回到家門口,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門口那一團。
他趕把車踹一邊:“我的閨誒,知道你待嫁心切,不是離領證還有兩天嗎?不是說話我給你把份證戶口本送過去嗎?怎麼一大早就跑回來了,穿個襖子冷不冷啊!春捂秋凍沒聽過嗎!和梔子花比呀!”
“爸。”
閨難得正兒八經喚自己一次,老紀正錯愕,一低頭,便撞見小姑娘一雙哭紅的眼睛。腫腫的像核桃,伴著兩個夸張的眼袋陷在蒼白的小臉上,顯得楚楚可憐。
“爸,”紀苒柚再出聲,哽咽得不樣子。
一下子撲到老紀懷里:“我不要嫁人了!我不了他了!什麼事都以自我為中心!本不考慮別人的!我真的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
老紀聽得一愣一愣,先把閨圈進暖和的客廳,又給熬了碗姜湯端出來:“你說的……是顧沉?”
原諒他還是有點不相信。
“不是他還能是誰!”紀苒柚哭得話都說不清,“我真的不了他了!我要和他分手!不對……”
喃喃道:“我已經和他分手了……”
本來想說什麼,老紀瞧著自家閨止不住的眼淚,默默遞了一張紙過去。盯著噎著心緒平復不,他這才低聲試探:“我可能……不太信?顧沉怎麼你了?”
先不說老顧家教,就沖自己和他見那幾面,那孩子子格那般沉穩,也做不出什麼離譜的事兒啊!
“比起劈神馬,”老紀屈拳捂,輕咳兩聲,“我更傾向于……他不讓你吃旺旺小小?”
撒潑打滾是小孩子求而不得的慣用發泄。
紀苒柚上兒園的某次買了一包旺旺小小,吃一半擱茶幾上去上廁所,被下班回來的任苒正好看到,沒收,“你上火了不能吃這種垃圾食品,苒苒你怎麼不聽話”還沒教育出來,小柚子眼地瞅著媽媽手里的零食……
一秒,兩秒,三秒,嚎啕聲把三層家屬樓樓頂飼養的鴿子都嚇得一懵,忙不迭撲棱著翅膀逃離。
紀苒柚吸了吸通紅的鼻尖:“幾百年前的梗了,老紀你是準備玩一輩子嗎?”
老紀聳肩:“我最多嘲諷你前半輩子,后半輩子歸那小子嘲諷。”他想了想,正道:“你也是這麼大人了,要真因為旺旺小小鬧分手得多丟臉,怎麼也要因為水煮魚麻辣燙啊!”
說著,老紀坐到了閨旁邊,把紙擱在上裝知心姐姐。
紀苒柚用自己腫得像核桃的眼睛瞟他一眼,悶悶又帶點理直氣壯,道:“他強關了我電腦,還剪了路由的網線!”
初心這東西,就像古鎮小橋黃昏時候、你偶然看天、天上恰巧路過的那朵漂亮云彩。
在以后很多很多次抬頭中,你偶爾會看云,偶爾會看飛機,偶爾會看碧空如洗。你記得曾經見過的那朵云很,卻不在記得何般,讓你那時那麼心。
寫文亦是。
紀苒柚當初開《宦殺》純屬心來,可績越來越好后,現在的,反而束縛于所謂的節和賣點,以及技巧。
想在《仕殺》第三部中多一點元素。但是第二部的訂閱數據顯示,戲多的地方,往往跳訂也多。的原生態讀者很大比例是漢子,他們看的是舌戰朝堂不是卿卿我我。想把文風走得溫一點,但是秦黛的試讀效果并不好。想鋌而走險寫點晦關系突出新意,可瑩草編輯說“深留不住,套路得人心”……
一遍又一遍地打大綱,一遍又一遍地推翻。徘徊在“市場、讀者喜好”和“自我心表達”間,反反復復猶豫不決。
從二月持續到四月,整整兩個月,紀苒柚的大綱還沒有確定,而發布會在一天一天近。紀苒柚每天都花大段時間坐在電腦前琢琢磨磨,讓顧沉帶飯,讓顧沉請假,讓顧沉早點睡不要管自己。
好幾次顧沉想說什麼,看心無旁騖的狀態,只得默默把話咽下。
汀水河畔外風景依舊,草長鶯飛,梔子花開,一片春囂著爛漫。
汀水江畔某業主家,氣氛抑無比。從幾十句話到十幾句話再到無話,屋里的空氣都好似不通。二氧化碳的凝固態又干冰,蓄蓄著易燃易炸。
然后,某一天……
大清早醒來,某人還坐在電腦前,旁的枕頭連個褶皺也沒有。顧沉一邊穿服起,一邊淡淡道:“我幫你請假,帶飯,你最好給我睡一覺,要是我中午回來看到你原地沒……”
“要是我晚上回來看到你原地沒……”
“你自己說的最后一點馬上寫好,要是我第二天早上醒來你還在原地沒……”
凌晨四點,臥室角落臺式電腦桌上傳來的碼字聲均勻而清晰。
顧沉了楚冰河,麻煩他看一眼碼字件在線時間,楚冰河睡意朦朧地截個圖。
三十幾個小時,完整兩個通宵。
顧沉邁長過去,雙手環,居高臨下睨著掉兩個大眼袋的“癮君子”容貌,薄抿一條線,然后,長臂一,直接把人端到床上:“睡覺。”
“哎呀呀,最后一點,馬上就好。”
“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的。”顧沉微笑。
紀苒柚人在他懷里,哪怕眼皮子已經重得抬不起來,還是盡可能去夠鍵盤:“真的,最后一千字。”
“你昨天就也是這樣說的。”
紀苒柚舉手做發誓狀:“這次真不騙你了,寫完我就睡咸魚。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就好。”
深邃的眼眸定定凝視好半晌,凝視著憔悴到不行的樣子,顧沉一言不發。最后,還是就著端腳踝的作,把重新放回椅子上。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我明明只剩最后幾百字,他直接走過來,說數到三,不去睡覺就強關電腦!他以為他是誰!他不知道靈來了很難剎住嗎!我寫了兩天,幾萬字的初稿還沒保存!刷拉一下黑屏!”
說著說著,紀苒柚又了眼眶:“這麼以自我為中心,我不和他分手和誰分!我特麼不想睡覺想玩命肝嗎!我特麼就益求完主義嗎!我特麼還不是因為瑩草是姐!我不想對不起啊!我特麼以前想不發文不理編輯就直接下線,現在讓自己心俱疲是為什麼?!他就不能想想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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