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林察覺到氣氛不對，臉上的強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討好的神。

他的音量不自覺地降低，近乎謙卑地說道：“嫂子，剛剛是我不對，我給您賠不是了。”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里閃爍著一不易察覺的狡黠，似乎在盤算著什麼。

“五十萬要是你們實在拿不出來，四十萬也啊。這錢給了我們，好歹還姓沈，總比留給外姓人強，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沈建林口中的外姓人，不言而喻，指的便是沈清寧和沈清靜未來的夫家。

沈建章膝下只有兩個兒。

在沈建林的觀念里，沈建章百年之后的財產必然會落到兒們手中，這不就等同于給了外姓人嗎？

沈清寧將水杯輕輕放在桌上，眼角的余瞥見母親的手猛地攥了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心里清楚，母親一直對沈建林重男輕的思想極為反。

回想起之前堂妹沈清影考上大學時，沈建林一臉不屑地說孩子讀那麼多書沒什麼用，還不如早點出去打工，給哥哥和弟弟掙娶媳婦的錢。

若不是自家及時出援手，提供了學費，沈清影恐怕沒機會去上大學。

“哥哥嫂子，建林話糙理不糙。”

嬸嬸在一旁附和著，臉上帶著一自以為是的得意。

“你們家只有兩個兒，以后嫁了人，房子車子不都別人家的了？還不如現在幫幫小武，以后他肯定會記著你們的好，等你們老了，還得靠小武給你們摔盆呢。”

嬸嬸說到后面，臉上的神愈發自豪，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家兒子繼承財產的那一天。

所謂摔盆，是一種民間喪葬習俗。

相傳人死后，靈魂會被帶走，在經過奈何橋時，孟婆會讓靈魂喝下孟婆湯以忘卻前塵往事。

而摔盆則是為了警醒轉世的靈魂不要忘了親人。

按照習俗，老人去世后，摔盆一般由死者的長子長孫來完。

如果死者沒有兒子，就由緣關系比較近的子侄代替。

當然，讓子侄摔盆是要付出“代價”的。

因為摔盆就意味著自己為了死者的孝子，所以死者的財產應該全部或者大部分由摔盆的子侄繼承。

他們夫妻倆唱雙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語，心思擺的明明白白，目的就是覬覦沈建章家的財產。

人還活得好好的，他們就開始打起了死后財產的主意，這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沈清寧只覺一怒火直沖腦門，腔里像是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

剛要張說話，沈建章卻先開了口。

“我雖然沒有兒子，但是我有兒，等我死了，讓我兒摔盆也一樣。”

沈建章的語氣堅定有力，眼神中出不容置疑的決心。

“大哥，您這是說的什麼胡話？”

嬸嬸一聽，頓時急得跳了起來，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焦急。

“人家都是家里兒子摔盆，哪有讓兒摔的？這要是傳出去，不得讓人笑掉大牙啊。”

“哥，您放心，小武和小文從小就懂事，等你們老了，他們肯定會好好孝順你們，絕對不會讓你們白花錢的。”

嬸嬸的語氣又變得溫和起來，試圖再次說服沈建章夫婦。

“再說了，小武以后生了兒子，還得您一聲爺爺呢。現在小武買房，您不表示表示也說不過去，嫂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嬸嬸一邊說著，一邊笑著看向邱憶云，眼神里滿是期待。

邱憶云心里明白嬸嬸的心思，卻也覺得沒必要和撕破臉。

重重地嘆了口氣，頗為無奈地說道：“弟妹你說的有理，我們也很想幫忙，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嬸嬸不依不饒忙打斷的話說：“嫂子，這話您說得就謙虛了，別人說沒錢我信，但是您說，我可不信。哥一個月退休工資有五千多吧，這一年下來得六萬多，再加上店鋪掙的錢，以及寧寧和靜靜平時孝順的，你們一年存個十幾萬沒問題，我們借五十萬真不多。”

嬸嬸話剛落，沈建林接著說：“五十萬對你們來說也就三年多的存款，哥，咱們可是親兄弟，你難道真要把事做這麼絕？”

沈建章和邱憶云的話一再被打斷，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

邱憶云忍不住慍怒道：“弟弟，弟媳，你們能讓我把話說完嗎？”

嬸嬸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確有些急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嫂子，您說，我和建林聽著呢。”

邱憶云道：“你們早幾個月說或許我們還能表示表示，但現在真不行了，因為寧寧在帝都買房子，我們幫付首付了。”

沈建林一聽，頓時氣得暴跳如雷，猛地一拍茶幾。

“砰”的一聲，茶杯里的水濺了出來，在玻璃茶幾上留下一片醒目的水漬。

“什麼？！你們竟然真給一個孩兒家買房子？嫁出去的閨就是別人家的了，你們怎麼還給買房？這可就白白便宜別人了啊。”

“嫂子，你糊涂啊，怎麼就想起給孩兒家家的買房子了？給孩兒買房啥用呦，還不如給我們家小武和小文，至他們會念著你們的好，給你們養老送終啊。”

嬸嬸一邊說著，一邊不停地搖頭，臉上滿是惋惜和不滿。

沈清寧聽到這話，不笑了起來，那笑容里帶著一嘲諷。

“叔叔，有我和姐姐在，還用不到別人的孩子給我爸媽養老送終。對了，我在帝都買房，就是給我爸媽養老用的。”

說著，沈清寧微笑著拿起茶壺，又給沈建林的杯子倒滿了茶。

那笑意盈盈故意扮乖巧的模樣，卻讓沈建林看了直來氣。

“我們大人說話，你一個小孩子總什麼？這里沒你什麼事兒，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沈建林瞪了沈清寧一眼，不耐煩地說道。

沈清寧臉一冷，毫不示弱地回應道：“叔，這是我家，最該走的不是我吧？”

一個小輩也敢在他面前甩臉子，沈建林頓時惱怒：“嫁出的兒潑出去的水，還算什麼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