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蘇很明白雙親心,也一樣,既恨他給家人惹下大禍,然而痛恨之后,又難免擔憂,種瑞不告而別,究竟去了哪里?
他也未曾真正過過苦日子,更未曾出過遠門,走時甚至只帶了一點錢財,他私房錢的大部分,全都留給了種蘇,在外頭他要如何過活……
雖說大家都是走一步算一步,顧不上,也不敢去尋他,但終究濃于水,心里頭卻是放不下。
種蘇與種瑞乃雙生兒,自他們生命誕生的那一日,便一直在一起。
種蘇自小喚種瑞哥哥,種瑞喊種蘇妹妹,許多兄妹長大后大的往往換了法,或直呼其名,或小名,種瑞卻始終如小時候一般,妹妹。
或許待他們年過花甲,白發蒼蒼時,仍會這般親的著哥哥妹妹。
手邊推過來一杯茶,種蘇側首,到李妄的目,眨了眨眼,斂去眼中酸,給了李妄一個眼神,示意無事。
打也打了,發泄過后,種蘇深深呼吸,緒平靜下來,端詳種瑞:“你怎麼會來長安?”
種瑞瘦了許多,與種蘇那張極度相似的面孔更清瘦些,顴骨微微突出,這使得他面相更趨向男子一些,不似種蘇那般飽滿,雄雌莫辨。
當然,兩人乍看之下還是如出一轍,非常相像,悉親近的人卻能夠察出這細微分別。
此際,這張面容上出疑之:“不是你讓人帶我來的麼?”
“我?”種蘇挑眉。
種瑞也慢慢回過神來,想起方才進門時種蘇見到自己震驚的模樣,顯然對自己的出現似乎也并不知。
“我離開家以后,搭船去了從州,在那里遇到一支西域商隊,原本想跟著去西域長長見識,游歷一番,但始終有些放心不下,后來便又離開商隊,返回中原。”種瑞一五一十講述道。
“本想干脆來長安找你,但又怕更給你添麻煩,所以便又輾轉去了業州,在那里攢了點錢,想著要麼來離長安近點的地方,正要上路,啰,就被剛剛那幾個人抓住了。”
種瑞剛開始還以為是劫匪,或不小心惹到誰,然而對方既不要錢也不要命,只帶著他一路來長安。
他又以為是逃之事敗,府之人來抓他,卻又不像。路上無論他怎麼千方百計打聽,那幾人皆守口如瓶,只言到時便知。
那幾人武藝高強,寡言語,對他不冷不熱,逃是沒有半點機會逃的。
越接近長安,種瑞心中越不安,猜想此事或許與種蘇有關,最大的可能就是種蘇花錢雇人找的他。他猜對了前面一半,卻未猜中后面一半。
“不是你,那是誰?”
種瑞十分疑,種蘇這時冷靜下來,已然有所猜想,轉頭朝李妄看去。
種瑞隨之過去,登時雙目微睜,道:“這位是誰?為何在你家中?”
種瑞自然早看見李妄,只是剛剛一片混,顧不上追究。他雖做了混賬事,但一碼歸一碼,始終還是種蘇的哥哥,他也不笨,方才進門時震驚之下便已出了“妹妹,”,而之后數次稱呼種蘇為妹,此人并無任何驚訝之,種蘇也未有阻攔,顯而易見,他是知曉種蘇子份的。
既然知曉種蘇是子,卻登堂室,種瑞為種蘇兄長,未免多了份戒備。
又見李妄端坐主位,與種蘇坐在一起,儼然一家之主的模樣似的,更有種微妙的不爽。
“這位兄臺,”種瑞朝李妄拱拱手,“我乃阿蘇之兄,兄臺登門室,可是有事?如有要事,可與我言說,阿蘇份不便待客,還兄臺遵守禮儀,多多諒。”
有外人在場,種瑞不便多問,卻對種蘇有著最基本的信任,種蘇既讓這人知道了的份,想必此人是可信的,也就不遮遮掩掩,直接說了。畢竟男有別,種蘇可是他妹妹。
李妄未說話,掃了種瑞一眼。
種瑞心中一驚,暗道好厲害的眼睛,然則護妹心切,不可退讓,他清了清嚨,起膛,使勁蹙起兩道墨眉,做出相當嚴厲的模樣:“兄臺年紀輕輕,莫非就有耳背之疾,沒聽見在下所言麼?”
種蘇開口道:“這是……”
種瑞豎起一臂,攔截種蘇話頭,繼續嚴厲道:“兄臺相貌堂堂,氣韻不凡,看樣子是個讀書人,既非不懂禮節,死皮賴臉之人,就還請自重。”
桑桑:“大公子你快閉吧。”
種瑞不滿道:“桑桑,你怎麼照顧人的,來了京城反而沒了規矩不,不要好的不學,倒先學會了些不良作風。”又道:“陸清純呢?過來,送客。”
陸清純抱著把劍站在門口,木頭木臉的說:“我不敢。”
“有何不敢?”
種瑞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似乎有些不對。
“一會兒便走,”李妄終于開口,嗓音清越,語氣不疾不徐,低而緩,有天生的威嚴,說,“走之前,朕有話問你。”
朕?
種瑞先是茫然,接著驀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本能的去看種蘇,再看桑桑,再看陸清純,最后目回到李妄上,噗通一下跪下了。
“草……草民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朕問你,當初為何逃?”李妄問道。
種瑞滿腦子都是“我剛剛說了什麼”,“我是不是要死了”,一時之間未答上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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