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路程須得幾日，拜祭祈福又不得打擾，李妄之事事發突然，恐李琬還不知，倒也省得，也省得種蘇擔心。

楊萬頃與王道濟雖政見不和，但有他二人同時坐鎮，還是勉強能夠穩定局勢，雖人心惶惶，氣氛抑，朝中一應事務尚在勉力正常運行中。

然則平靜表面下的風云涌，卻注定越來越激烈。

這一切，隨著陸清純的出現，而上升至一個頂點。

第四日，雨停，搜尋軍在河岸發現奄奄一息的陸清純。

陸清純被火速送回宮中，種蘇得知消息，匆匆趕來，是時陸清純被圍的水泄不通，楊萬頃王道濟等人站在最里頭，四周站著些大臣，林軍等等，太醫正在救治。

“種大人來了！”

眾人頓時側相讓，種蘇排眾走進去，看見陸清純躺在擔架上，上水跡未干，面慘白，發紫，他的后腦勺上有一跡。

“陸清純！”

種蘇撲在擔架前。

“……公子……我看見陛下……飄在水中……想抓住……被水沖走……撞到頭……我無用……公子見諒……”陸清純斷斷續續努力說著，他的聲音不大，卻猶如驚雷，炸在在場所有人耳邊。

“然后呢？！陛下……陛下是否……陛下去哪里了？”有人迭聲問道。

陸清純卻已耗盡所有力氣，掙扎著說完這些，忽然嘔出一口，繼而搐，癱下去，閉上雙眼。

“太醫！”

太醫使出渾解數，拼命救治，然而卻未能再令陸清純睜開眼睛，陸清純就這麼眾目睽睽之下斷了氣。

種蘇臉煞白，癱坐在地。

唯一的線索就這麼斷了，然而陸清純臨死前的那些話卻所有人聽的明明白白。

殿中一片死寂。

甚至沒有人敢問。

沒人敢問陸清純是不是看錯了？陸清純看見陛下的時候，陛下是否還活著？況如何？

這些問題唯有陸清純能回答，陸清純卻已經死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俱是一樣的想法：那獵場非尋常人能進，百姓們不可能誤其中，跌落河里，陸清純更不可能錯認天子裝束。

想來陸清純發現了人，躍河中去撈人，卻水流太急，反而被水中暗石撞到頭部，不治亡。

而人又是什麼狀態下才會“飄在水中”……

答案不言而喻。

陸清純寥寥幾句，卻蘊含的信息量卻無比巨大，甚至是致命的。

“楊相……”

“王相……”

所有人目齊聚當朝兩位宰相，楊萬頃下顎花白胡須輕抖，王道濟面凝重。

“未親眼見到之前，不可妄論。”楊萬頃閉了閉眼，說，“再增派人手，繼續找！”

陸清純的被暫且安置在偏殿一空房中，太醫來回幾撥，查了幾次，確認陸清純已死的的了。

種蘇在那棺木前呆坐了半日，神恍惚，被送回的臨時住，一句話未說，眾人只以為傷心惶恐過度，并無多加留意。

種蘇獨坐在房中，暗暗松了口氣。

只有知道，陸清純沒有死。

種蘇給陸清純的任務是守護李妄，他的現意味著影閣的人已順利與李妄匯合，且將李妄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否則陸清純不可能離開李妄邊。

而陸清純的死乃是服用了假死藥——即種蘇原本為自己準備的最后不得已使用的那顆藥。

其實李妄從前原本的計劃里，倘若王家下藥，李妄也有假死的打算，此次之所以未讓李妄直接服用假死藥，一則他有心疾，萬一藥相沖，不是鬧著玩的。

二則下落不明比“直接死掉”更不確定，趁此也可篩選出皇家派系里的某些心志不堅的“墻頭草”，一舉兩得。

事態發展進行的很順利，接下來，就看王道濟能再等幾日了。

王道濟沒讓人等幾日。

兩日過后，有人在河流出口找到一只李妄的靴子，靴子被送回宮中時，所有人都沉默了。

“……還找嗎？”有人戰戰兢兢問。

“……找！”楊萬頃咬牙道。

“找歸找，卻也要做好其他準備。”王道濟說。

“你此話何意？！”楊萬頃怒瞪。

“你心知肚明！”王道濟不甘示弱，“陛下失蹤已經數日，還能瞞多久？到時總得有個待。”

“王相想如何待？！”

“楊相又想如何待！”

楊王兩派各持己見，發生了劇烈的爭執，然而事實如此，天子墜崖，太過震撼，雖已極力封鎖消息，但世上沒有不風的墻，再者這幾日數支軍士前后趕往狩獵場，早已在民間引起注意和議論。

消息已瞞不住。

爭執的結果是：最終由兩大丞相王道濟與楊萬頃，偕同幾位閣大臣，共同召開朝會，同文武百一道共同定奪。

種蘇本不在參加之列，因份特殊，也被允許進正殿，在旁側聽。

這日雨已停，卻仍云蔽日，晴不晴，天地一片昏暗。

宣政殿，大臣們如常列隊站立，龍座上卻空無一人，沒有了那個讓他們又敬又畏的悉影。

譚德德與譚笑笑滿臉憔悴，雙眼浮腫，手中捧著托盤，盤中陳列著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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