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蘇驚訝的不是李妄突然上門，而是他來的時機——王道濟與許子歸剛走，他便出現，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要說巧也未免太巧了。

“還是說，剛剛有誰來過？”李妄徑直進門，輕車路的走進廳，自如坐下，漆黑的眼睛朝種蘇看來。

種蘇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李妄此時出現，絕非偶然。

李妄坐在榻上，一便服，自有一威嚴，看向種蘇的雙眼里卻未有任何興師問罪，或其他質問神，只仿佛隨口問了一件平常事。

幾乎在這一瞬間，種蘇心中麻忽然變得明晰。

種蘇起擺，跪了下來，后的桑桑與陸清純隨之跪下。

“陛下，微臣……”種蘇開口，才說了二字，卻被李妄打斷，李妄卻淡聲道，“起來說話，又不是上朝，跪來跪去的做什麼。”

種蘇站起來，只聽李妄又道：“你們二人先出去，不必守著了。”

桑桑與陸清純只得先出去，房中便只余種蘇與李妄二人，就如同李妄以前每次來時一樣。

“說吧。”李妄道。

“方才王相與許修撰來過。”種蘇起了個頭，卻忽然想起一事，“他們剛走一會兒，陛下……”

李妄道：“不必擔心，他們發現不了。”

種蘇知道這一點上李妄定做好安排，便放下心來，只怕王道濟等人也決計想不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李妄竟在他們走后便出現……

李妄為何會出現的這麼恰如其時，這是一個疑問，然則現在不是種蘇問李妄之時，而是李妄在問種蘇，種蘇定定神，接著要講述時，李妄卻先開了口。

“王道濟想讓你替他做事。”用的是陳述語氣。

“是。”種蘇如實道，“他未說如何做，但是這個意思，他說……”種蘇將王道濟所說轉述了一遍。

“這麼多年，還是這些老伎倆與套路，毫無新意。”李妄那語氣不咸不淡，卻充滿侮辱，“即便你不說，朕也能猜到。”

“至于許子歸，倒有些意外他會現。”李妄接著道，“他會說些什麼，朕大抵也能猜到。”

是嗎？說到許子歸，種蘇不由懸起一顆心，心道李妄此話何意，難道真的知道了許子歸說了什麼？

但看李妄面上平靜無波，目深邃，難以窺見其中緒。如果李妄真的知道了，為何沒有半點反應？

這是種蘇最最沖的一刻。

說吧。告訴李妄。賭一把。

李妄看著種蘇，那目似乎一如平常，種蘇的了，李妄卻先一步開了口。

“你與許子歸關系很好？”李妄沒有再問許子歸的談話容，卻問起了二人關系，他的語氣莫名變得有點冷淡。

“從前還算可以吧。”種蘇收回心神，想了想，答道。畢竟在京城，相對來往比較多的，就他們那幾個。

如今想想，除了龍格次離開，另外幾人，李和給下藥，裘進之泄，剩下個許子歸，如今手握份之，拖水……來京城的幾個朋友幾乎全軍覆沒。

真算起來，唯有李妄了。

這是種蘇從未有過的事，都要懷疑自己的友運和眼問題了。

“所以，許子歸的出現，讓你傷心了？”李妄雙眼凝視著種蘇，盯著。

“算不上傷心。”種蘇道，“就是沒有想到，很驚訝。”

說道這里，種蘇一頓，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陛下早就知道……”

方才李妄談及許子歸，說的是“意外他會現”，而非意外他竟然是王家人。

李妄沒有回答，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假如朕今日未來，你將如何？”

這是一個相當犀利的問題，李妄的眼神卻很平和，仿佛只是在談論天氣一般。

對種蘇而言，這卻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假如陛下今日未來，待明日見到陛下，微臣亦會如今日一樣，絕無瞞。”

今日王道濟與許子歸突然登門，讓種蘇措手不及，沖擊過大，心中著實一團麻。

然而在李妄出現的那一剎那，種蘇心深便立刻做下了決定。在李妄問起時，是可以撒謊，可以遮掩過去的。卻沒有。

即使李妄今日沒來，種蘇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清楚，相信最終做出的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原因或許有很多種，而種蘇最先想到的卻是李妄伏在案前批閱奏折的影，以及長安街上璀璨繁華的百花與燈火，以及那百花下燈火里百姓們洋溢的張張笑臉。

李妄是個好皇帝，毋庸置疑。

雖不知王道濟的計劃，但若失去這麼一位好皇帝，將是天下人的損失。

而王道濟與種蘇并無什麼集，更遑論同盟之義，說到底，種蘇不過是他半路發現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以種蘇家人命相要挾，就算種蘇為其盡心盡力，待事之后，可能放過與的家人嗎？

至于許子歸，他與王家到底什麼關系，他的最終目的又是什麼？更是一團謎。

與其相信許子歸，種蘇當然更信李妄。倘若都是死，種蘇倒寧愿死在李妄手中。

況且，與李妄多還有幾分誼，雖然這誼在這種黨爭奪權中可能不值一提。

而最重要的是，當李妄出現的那一刻，種蘇的心奇異的平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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