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已經說服了自己，該知足了，該滿足了，為什麼還要去，為什麼還要貪圖親，能活下去已經是恩賜了，讓活著已經是他們的仁慈了。

可是說服了自己，還是會悲傷。

生來也只是一個小孩，和別的小孩一樣，是父母一起生下來的小孩，本能的著親，著爸爸媽媽的，所以是不是，其實並不是的錯。

從前只能蒙在被子裡，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任由自己的痛苦下墜，消磨侵蝕著自己的靈魂，讓自己在痛苦裡麻木，在痛苦裡認命。在一年又一年看清自己的位置以後，好像，也沒有那麼想要活著，他們雖然恩賜長大，可是好像沒有那麼想要活著，好像沒有那麼希來到這個世界，就像游離在人間以外的遊魂，這世間沒有的痕跡，也看不見自己的意義，為什麼不如早早讓死去，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不就好了，誰也不會痛苦。

那次電話打得很漫長，也格外沉默，也許這樣如泥沼般的人生，在他自由明亮的世界裡，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可是這次說著痛苦，卻覺沒有那麼窒息。

頭一次把自己的痛苦說給別人聽，可是卻只覺到依賴，而不是難過。這種覺好神奇。

「希這一年早點過去吧，等上了大學，可以勤工儉學養活自己，我也許就自由啦。」

在電話里這樣跟周嘉也說，用一種對未來充滿嚮往的語氣。

周嘉也只嗯了一聲，可是那一晚上他都沒有掛掉電話，後來睡著也不知道，半夜醒來，看到通話還在繼續，嚇了一跳，小聲問他：「周嘉也，你沒掛電話嗎？」

怕周嘉也已經睡著了，只是忘了掛電話，怕吵醒他，特意低了聲音。

可是電話里，周嘉也嗯了一聲，「沒睡。」

了眼睛，看清楚的老人機上像素略低顯示著的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你在忙什麼嗎，怎麼還沒睡。」

他沒回答，而是問：「做噩夢了嗎？」

「沒有，只是普通的失眠。」

「接著睡吧。」

「……哦。」

電話還是沒有掛斷，看著好長時間的通話記錄，頭一次生出了要不還是換個正常的智慧型手機吧，這樣好浪費他的電話費啊。

這一年的冬天在帝都和以往不同的是，媽媽的話語，好像可以做到不在意。從前被刀刺進里已經麻木的痛，現在好像已經能夠做到安靜聽完，不會再到痛苦和害怕。

腦子裡在想的居然是，等會兒給周嘉也打電話，是不是又可以聽他講好玩的笑話，的不開心，他總是有辦法。

媽媽甩下門走後，回了房間，蒙在被子裡撥通了周嘉也的電話。

從前不敢向他吐的狼狽和不堪，這半年多對他的習慣形依賴，好像已經變了不由自主求救他。

所以那個寒假，居然是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是在抑和窒息中度過。

看得到明天。

在周嘉也分的燦爛明亮的日常碎片裡，在聽他描述的好快樂的大學生活里，在他找人問來的可以勤工儉學的各類兼職里，好像看得到自己的明天，只要好好學習，結束高考，就能飛出這座牢籠，奔向那個有著燦爛太的明天。

雖然這個冬天沒能和他見面，可是好像已經見過了千千萬萬遍。

過年的那天，他拍下了煙花發給，祝新年快樂，祝新的一年得償所願。

在電話里聽著那頭的煙花綻放漫天，此起彼伏，仿佛要照亮晦暗的世界。

「林薏。」他的聲音在煙花烈烈里又低又沉，「明年，我帶你放煙花吧。」

帝都的冬天只有覆滅人間的大雪，沒有煙花。

他說的煙花，只能在有他的冬夜。

坐在一眼去就能看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前，那一眼是由鋼筋水泥鑄的繁華人間，璀璨，卻冰冷如河，沒有一盞燈可以把照亮。

就算從這裡墜落，也不會得到解。

而聽著電話那邊的煙花千遍萬遍，讓可以安穩眠，「好啊。」

周嘉也只在寒暑假回南苔，因為大學離南苔很遠，南苔是小城市，沒有直達的飛機高鐵，到了站還要轉乘幾個小時的客車，一路顛簸周折，來回就要花上兩天，所以往往短短的幾天假期回一趟南苔很沒必要。

那年春節過後的下一個短假是五一，距離高考已經很近了，學校將假期榨到只有一天半，那個時候已經累到麻木了，一天半也沒覺得短，只覺得還有一個月就可以結束了。

但是就連一天半的假期，收拾回家的書包里都帶著要複習的書。

從教室出來，抬頭看著五月的天空，雖然很累，但是覺得很快就能看到盡頭。就連和周嘉也發的信息，都心好的能到放鬆。

問他假期會去哪裡玩，他很快就回，但回的是哪也不去。

「在學校里打球嗎？」猜測。

「不是。」

「好吧。」

低著頭回信息，隨著人群大流在擁里慢慢走，周圍熱鬧也習慣了，很去看，仍然低著頭看著周嘉也回的信息，在猜測著，那他會做什麼，是有什麼學校里的活要參加嗎，還是在宿舍里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