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深夜,監察司大樓陷靜寂,只有頂層監察長辦公室還亮著一盞昏黃的暖燈。
閃電撕破粘稠的黑夜,悶雷轟然而至。
陸逍逆站在落地窗前,指間夾著一即將燃盡的香煙,玻璃映出他沉黑如深潭般寂靜的眸子,狂風裹挾著暴雨砸在他腳下這片土地。
連綿的雨幕沖洗著綏京城,不遠的醫院燈火通明,這個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祈禱奇跡的降臨。
陸逍將煙捻滅在落滿煙灰的煙灰缸中,拉開屜翻找出已經很久記不起來吃的緩解焦慮的藥,混著涼水咽了一顆。
當年執行任務,后腦勺被冰冷的槍管頂著的時候,陸逍都沒有像現在這般慌過。
腦子混混沌沌地什麼都抓不住,只有陸鳴州那句“他們會恢復最初的猛形象,記憶和智力也會盡數倒退。”在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回響。
打火機在他手中“咔噠”點燃,陸逍盯著那束橙黃的小火苗,向來尊重客觀事實的他頭一次想回避現實,去想那個萬一。
萬一呢,萬一他家小貓是那個例外呢?還沒有做檢測不是嗎?鐵板釘釘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嗎?
那顆鎮定類的藥似乎沒什麼作用,陸逍焦躁得要命。
他明明不是一個消極的人,活了近三十年,遵守的人生準則一向都是在最后一秒到來前,他永遠有反敗為贏的機會,可那些最壞的結果就是在心頭不斷地盤旋。
宋槐序會退化為一頭真正的黑豹,會忘掉他。
陸逍將臉埋在掌心中用力了,強下那些悲觀的緒,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還沒有下最后定論,陸逍別急,別慌,你能找到解決辦法,你一定能找得到……
恍惚間,時間似乎倒退回23年前,六歲的小陸逍在媽媽死后,抱著媽媽的服站在窗前,不斷地安自己:別難過,媽媽只是變天上的星星了,一抬頭就能看到的。
可那晚是個暴雨天,就像今天這樣,就看不見星星。
掌心中泛起。
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響起鈴聲,屏幕中跳躍著“阿肆寶寶”四個字,明明滅滅的,就像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陸逍按下接聽,宋槐序清潤的聲音跳他的耳,那些強下的積攢在一起快要掉的負面緒一剎那消散大半。
“陸逍,你不回家了嗎?工作很忙嗎?外面雨好大,不安全,你要在監察司睡覺嗎?喂?你怎麼不講話?”
手機那端傳來宋槐序疑的自言自語:“打通了呀?喂?陸逍?你怎麼了?”
陸逍輕咳了聲,“不是告訴你今天工作很多了嗎?怎麼還沒睡覺?”
宋槐序窩在被子里,臉頰著枕頭,“可你沒說今天不回來呀,外面雨那麼大,我想等你。”
陸逍笑了笑:“什麼時候這麼乖了?我馬上就回家,你可以閉上眼睛等我,睡著了也沒關系。”
宋槐序聽著暴雨拍打玻璃的聲音,擔憂道:“可是外面雨很大,很危險,你還是在辦公室睡吧。”
陸逍說:“可我想你了,我想抱抱你。”
宋槐序揪了揪被子角,鎏金眸中映出淺淺笑意,“那……那好吧,你讓司機開車慢一點兒,我等你。”
掛斷電話后,宋槐序盯著手機看了兩秒才放下,黑豹的直覺一向敏銳,陸逍今天怪怪的。
有點兒黏人。
宋槐序倒是喜歡陸逍這個樣子的,但他總覺得陸逍的行為表現不太對勁兒,是出什麼事了嗎?
宋槐序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雨勢沒有半分減弱的意思,玻璃上的雨水連綿不絕,模糊了視野,只能看到漆黑的夜。
一面玻璃隔絕窗外的冷意,宋槐序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鬼使神差地推開了那扇側窗。
雨聲在耳邊驟然放大,雨水被風撲到他臉上,打了額前的發。
宋槐序瞇了瞇眼睛,看到后院那棵流蘇樹在風雨中晃,落下一地殘花。
——
商務車劃破雨幕,平穩駛西山別墅。
司機舉著一把傘,為陸逍打開車門。
陸逍彎腰下車,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濺起小小的水花,洇了他的腳。
二樓主臥的燈開著,出橘的暖,他的小貓在等他回家。
陸逍對司機道:“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監察長,您早點休息。”司機恭敬地點了下頭,將陸逍送到門口,轉離開。
汽車引擎發,紅的車尾燈漸行漸遠。
陸逍站在門前,掐了下掌心,盡快整理好緒,正要指紋解鎖時,大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
溫暖的室流瀉而出,宋槐序穿著他買的印滿貓貓頭的睡忽然出現在他眼前,“嗯?你怎麼不進來?”
陸逍不知道怎麼描述此時的心,怔怔地注視著宋槐序,心臟彌漫起難以言喻的酸與甘甜。
“陸逍?”宋槐序將拉進門,握住他冰涼的手暖著,擔憂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陸逍將人拉進懷里擁住,臉埋進宋槐序的頸窩里,“老婆,我好想你。”
宋槐序從來沒見過陸逍這麼脆弱的一面,這個男人從他認識那天起,就一直擋在他前,寬闊的肩膀似乎可以為他抵一切。
“陸逍,是有人欺負你了嗎?”宋槐序回擁住陸逍,輕輕拍著他的背,并下意識釋放出高階安信息素。
“嗯,有人欺負我。”陸逍嗓音有些啞,將他更用力的抱,“你要保護我,保護我一輩子。”
“誰欺負你了?我去殺了他。”宋槐序從陸逍懷里掙出來,鎖著眉,金眸中瞳孔黑豎線顯現,閃過凌冽。
陸逍悶悶笑了聲,捧著他的臉親了口,“啵~”
宋槐序周聚集的戾氣“唰”得散個一干二凈,耳廓泛起紅,“你干嘛呀?”
“沒事,就是想親你。”
陸逍直直地盯著宋槐序的眼睛,像是在告白,又像是堅定自己心的某些想法,“我們要結婚,要白頭偕老。”
所有的不安均化為最熾熱的告白。
宋槐序撞他深邃沉黑的眸中,試圖在其中找尋陸逍異常緒的來源,但什麼都看不清。
陸逍挲著他的臉,“回答我,說好。”
“好。”宋槐序約覺得如果他不立馬回答,陸逍就要崩潰。
“陸逍,你不太對勁兒,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