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微瞇,看向扶手椅上的原叢荊,那張致的臉,本就豔不可擋,稍稍兇起來,更是散發出帶著攝奪芒的貌。
尹棘看過這位導演的采訪。
當時就覺得,真是個大人,外貌毫不亞于任何星,用國天香這四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
尹棘剛要朝顧意濃鞠躬問好。
“出去。”顧意濃沉了沉聲,“別耽誤我和新人演員談正事。”
原叢荊的視線瞥過來:“想簽?”
“沒錯。”顧意濃直截了當,毫不矯飾,“趕快從這裏離開,別讓我喊保安。”
在顧意濃咄咄人的瞪視下。
原叢荊終于起,卻沒離開,而是將手裏那沓合同,遞到尹棘的面前。
“喂。”他眉眼微垂,嗓音低低地說,“考慮考慮,要不要跟我簽約,我準備幾家演藝公司,給出的條件,絕對比好。”
尹棘正有些不知所措。
便聽“啪”的一聲。
“原老三!”顧意濃將劇本重重摔在桌面,斥聲道,“你很無恥啊,來我這兒搶人來了?”
“嗯。”原叢荊笑得又蠱又壞,不以為意地說,“我就是這麽無恥。”
“……”
顧意濃深深吸了口氣,終于平靜下來,問道:“你怎麽突然心來,想進軍娛樂圈了?”
“這您甭管。”原叢荊眼梢微揚,態度又拽又傲,懶得同解釋。
“哦。”顧意濃也笑了笑,“你公司堆在倉庫的十幾萬臺小霸王游戲機,賣出去了嗎?老三,還是慎重點兒吧,別又將錢打水漂了。”
原叢荊:“……”
原叢荊犯起渾勁兒來,誰也治不了,眼見氣氛愈發僵持,顧意濃繃起臉,手,要去撥線電話,將保安喊來。
尹棘十分擔憂,場面會難以控制。
“阿荊。”輕聲喚他,“這裏是顧導的辦公室,再說,我已經跟顧導約好了,你先出去,等顧導和我談完,你再跟我說你的事,好嗎?”
男人眉骨的銀小環下,著的那雙漂亮瞳孔,多出不忿,顯得又兇又委屈,但沒說不同意,他手,了後頸的位置,嗓音悶悶地說:“好麻煩。”
-
原叢荊離開了辦公室。
顧意濃拉轉椅,坐穩後,手,倒了兩杯水,細頸冷水壺裏,飄了幾朵白的接骨木花,腕部纖細,佩著士蠔式腕表,在暖燈下泛出痕。
是屬于氣場很強的那類。
尹棘從前聽說,顧意濃在片場導戲時,脾氣很暴躁,把很多演員都罵哭過,且長得太,五給人的視覺沖擊又太強,乍去打量,讓人呼吸都發。
坐對面,難免犯怵。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跟談時,顧意濃的態度很和煦,毫無盛氣淩人的傲慢。
顧意濃并沒上來就談簽約。
反倒提起,們算半個同鄉,因為昆山離蘇州很近,坐大,也就半小時車程。
江南幾千年來,最大的四個姓,始終是顧陸沈錢,而顧姓居首,尹棘曾聽聞,有座園林,貌似就是顧意濃祖輩那代的私産,烏瓦牆外,還連了座藏滿珍貴古籍的書樓。
其中的某個孤本,不慎流落海外,在蘇富比以1.8億港幣落槌,建國後,顧家將留存的藏品都捐給了博館,那代人都很有風骨,總說藏于私,不如藏于公。
尹棘不由得對生出親切。
且并沒有過問和原叢荊的關系,更不去打探和章序的齟齬。
顧意濃看過的履歷,知道11歲時,在法國裏昂的芭蕾夏令營進修過,14歲時,還在德國柏林學過一個半月的表演課。
提起往事。
尹棘忽覺恍如隔世,當年,父母真的為傾盡所有,哪怕他們省吃儉用,哪怕他們無法全款買下上海的房子,還在努力積攢首付的錢。
卻將最好的教育資源,都給了。
顧意濃看向:“我確實想培養一名新人演員,但不知道,你對未來的發展,有沒有的規劃?”
“不瞞您說。”尹棘忖度幾秒,如實回道,“我進圈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出于經濟的考量,我需要掙錢,來維持家人的生活。但做演員確實是我多年的夢想,我不會奢求流量,名氣,或是巨額片酬,只要能保證家人的生活,就很滿意。”
尹棘頓了頓,接著說:“如果沒有這些負擔,我會更傾向于去做一名純粹的演員,將野心,都放在提升演技上。可我并非科班出,并不清楚,自己有多天賦,到底能不能吃得起這碗飯。我只能說,如果您能給我機會,就算只是個最不起眼的小配角,我也會拼盡全力,用生命,用靈魂去演。”
“嗯。”顧意濃點了點頭,“雖然我認為,你值得被發掘,但確實如你所說,你并沒有過更專業的表演訓練。”
心率突然加快。
尹棘下意識想要低頭,掩飾淡淡的慌,卻只是在桌下,反複攪著手指。
顧意濃既是導演,也是電影商,投資的題材,大多是文藝片,對演員的演技要求很高,可現在,還不夠資格被稱為演員,或許最適合的路子,是去拍一些小本的網劇。
但的臉,又不夠明豔奪目,很難迎合目標觀衆的喜好,還沒有熱度和基礎。
“先看看合同吧。”顧意濃說。
尹棘呼吸微頓,雙手接過,發現,那是一份表演工作室的學員協議,地點在國加利福尼亞州的舊金山市,而表演教師,竟然是已經退的知名華裔影帝——梁燕回。
顧意濃笑了笑,說道:“雖說,你不是科班出,也沒有鏡頭表演的經驗,但很多導演,就喜歡新人的白紙。”
尹棘的心跳鼓噪起來。
掌心也因激,而微微發汗。
原來,顧意濃是要資助在海外進修,教師還是梁燕回,他被譽為演員中的演員,在電影圈裏,簡直是神一般不可企及的存在。
“進修的學員中,也會有一些新人導演,他們學習的目的,是想將來更好地指導演員拍攝,如果你表現得好,提升得快,還有可能,會接到一些獨立電影的資源,那些導演拍的作品,偏向學生片,機很強,不會耽誤你的學習。”
“這些片子,大概率不會在國的院線排片,但順利剪輯後,可以試試國外的各大影展,如果能拿個小獎,哪怕沒進主競賽單元,國的某些院線,或許會考慮部分引進,作為你的作,是個不錯的開端。幸運的話,被歐的電影商看中,還能小賺一筆。”
尹棘自詡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但顧意濃不僅資助在國外進修,還有可能,接到小本電影的資源。
淡定如,也差點兒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似乎看出的激之。
顧意濃有些失笑:“不過,選擇進修,也存在一個患。”
尹棘不解地看向。
“你今年二十二周歲,生日是三月份,回國時,二十三周歲,或許會被誤認為是二十四歲,雖然我很厭惡演藝圈對演員年齡的限制,尤其是,什麽到了多多歲,就過了花期,需要轉型之類的言論。但世俗的眼和評判標準,不是那麽好改變的——如果你選擇進修,回來後,可能會失* 去一些機會,也會錯過一些合適的角,到那時,市場上是否出現和你風格相近的演員,并不好說。”
溫還在急劇上升。
是纏的張和興在作祟,雙頰有些發燙,口也微微起伏。
尹棘調整呼吸,眼神堅定,回答道:“就算丟失機會,我也想去進修演技。因為我現在,本就不能被稱為演員,報短期的表演班,是不能真正提升演技的。”
“好。”顧意濃流出淡淡的欣賞,“了解你的想法了,今天先聊到這裏,我會讓人盡快擬一份合同出來,你回去後,也再仔細考慮考慮,我期待你的加。”
-
尹棘來到天臺時。
原叢荊站在圍欄旁,拓的形浸泡在黃昏影中,右手松松握著半癟的煙盒,出煙,銜在邊,大抵是他穿的那件黑外套,剪裁得英颯又筆直,很像警服,側臉的廓,也多了幾分朗味道。
滅煙柱上,用車鑰匙著那沓卷邊的合同,襲來的風,將頁腳吹得唰唰作響。
他薄薄的角吐出煙霧,看向。
尹棘在他注視下,走過去。
傍晚暮漸濃,雲團出的那點兒暖黃,像顆融化的橘子糖,又溶溶,流淌出濃稠的甜漿,也黏纏住的心口。
尹棘默默地想。
終于有了新的出路。
也終于,又能平等地站在阿荊邊,不再那麽落魄。
雖然,不會放過任何機會。
如果真的走投無路。
會丟掉恥,地抓住原叢荊遞的橄欖枝,只為了能進這個圈子。
但終歸,不想去做那個需要被拯救的人。
尤其不想被原叢荊來拯救。
按之前的設想,去吉林的劇組,找到鄭闖,也能靠自己,掙得一份出路。
這樣的,在面對他時,是有底氣的。
一直都知道,原叢荊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芒萬丈,遙不可及,但父母還在世時,曾給予過最好的教育資源。
總覺得,通過努力,能夠追逐上他,也能和他在不同的領域,頂峰相見。
可家裏發生變故後,從前的那些願,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跟阿荊相時,經常會到自卑,也經常會到嫉妒。
他那時還說,變了好多。
尹棘表面不顯,心卻發悶,那樣深重的無力,像用熱氣騰騰的蒸籠,將嚴合地罩住,難以息。
是變了。
一夕之間,就變得不再開朗。
而阿荊如此討厭沉悶和無聊,這樣的,遲早會讓他厭倦,他們之間的差距,只會越拉越大,如果不能平等地和他相,這段友誼,是無法維持下去的。
原叢荊似乎不想讓嗅見煙味,指夾的那煙,還剩半截,卻掐著它,嗞嗞兩聲,撳滅在圓孔鐵板,燒焦的植葉氣息卻沒被風吹散,反倒勾纏起,那不為人知的癮。
尹棘心難耐,好想向他索要一煙,但又不想讓他知道,分別的這五年,也學會了煙。
他們俯瞰著國貿的車海。
尹棘聽他用散漫的語調,解釋事的原委。
原叢荊瞅著,淡淡地說,老爺子誤解他和墨丘的關系,偏要讓他跟陌生姑娘相親,這年頭,還要搞包辦婚姻,還說,除非他帶回去的朋友是,才肯放他一馬。
如果幫他這個忙,他會給到相應的條件,無論是影視資源,還是別的什麽。
提到那姑娘的姓氏時。
尹棘轉過臉,也看向他。
心口黏的那顆橘子糖,忽然變迸濺四溢的橘子汽水,酸酸,又辛又烈,咕嚕咕嚕地冒出許多小泡泡,的緒也不控地翻湧起來。
不知為何,到不太舒服。
尹棘收回視線,故作淡定,問道:“所以,你是想讓我陪你去爺爺那裏,好讓他放心?”
原叢荊單手搭在欄桿,略側過,落在磚地的影子漆黑頎長,覆住纖弱單薄的影子,的發正被風拂,幾乎要糾纏起來。
他眼神恍惚,出手,想要悄悄去發梢的尾尖,難以自持地幻想著,將那些發勾起,一圈又一圈,纏繞在指間。
又在犯三戒。
是貪,是嗔,更是。
只想不管不顧,用盡各種低劣手段,將完完整整地霸占,越靠近,這念頭就越如烈火烹油,幾乎要燒壞他的理智。
他確實很無恥。
竟然拿老爺子當說辭。
這樣的理由,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尹棘那麽敏銳,會將他卑鄙的心思,都看穿吧。
好在,他出聲的語調,沒有異樣:“或許也要扮演一段時間的,怎麽樣,需要考慮多久?”
尹棘異常安靜,長睫微垂。
瓷白的臉龐落下影,并未立即回答,幾秒的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漫漫無邊際。
權利的砝碼,從來在這端。
而等待中的他,就像即將面臨審判的罪徒,再一次的拒絕,將會是他的戮刑,也會是他的末日。
“不用考慮了。”說。
他眼神微變,大腦一片空白,那理智的弦,越崩越,將要斷裂,擡起中筒靴,無意識地朝方向走了兩步,渾散發出郁又消頹的濃烈氣息。
距離如此近,卻不能,實在太煎熬,他好想將抱懷中,用力進裏,附在耳旁,輕聲問,為什麽連同他演戲都不願意,為什麽這麽排斥他,為什麽他只能做的朋友,充當類似于狗的玩伴角。
男人突如其來的侵近。
讓尹棘始料不及,表慌又無措,往後退了兩步,擡起頭,迎上他複雜的目,有些驚訝地說:“我會先陪你去見爺爺,幫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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