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笑道,“好了,有什麼事和母親說,不用拐彎抹角。”
陸淮翊靦腆地笑了笑,道:“母親,我今日想出府一趟。”
陸奉管的嚴,但一般不拘著他出門,帶足護衛即可。江婉卻不他出去走,而且他近來出府的次數多了些,十分頻繁。
放了聲音,“母親不攔著你,不過你總得告訴母親個地方,讓我有尋你。”
江婉很和人頂,對待陸奉是這樣,對陸淮翊也是如此。這個年紀的男孩兒正是貪玩兒時候,越管他,他反而越來勁。
誰知兒子竟然不是出去玩兒,而是去書肆看書。江婉奇了,笑道:“咱們府里藏書富,你想看哪一本,母親為你尋來,非得跑到外頭看?”
陸淮翊支支吾吾,“那里看書……清凈,兒子喜歡那里。”
再清凈能有府里清凈?特意開辟出來的小書房,府中的風水寶地。
江婉思忖片刻,把陸淮翊到跟前,手給他整理了下跑的領。
“好,你想去便去吧,帶好護衛。上可有銀子?讓翠珠去賬房給你支五百兩,出門在外,得有銀錢傍。”
“不用不用。”
陸淮翊把頭搖了撥浪鼓,“給我五個銅板就夠了,母親,您這邊沒別的事,兒子告退。”
直到看不見他的影,江婉把金桃招來,道:“跟著他。”
金桃猶疑道:“如若大公子當真……”
知道江婉擔心什麼,們大公子年紀小,怕被外頭不三不四的人帶壞了。
“不必驚他,跟著就是。”
江婉冷靜道:“淮翊長大了,總得顧念他的面子。你什麼都不必做,只把他去了何、見了何人、做什麼,記下來。”
“奴婢遵命。”
***
陸淮翊興沖沖掀開竹簾,看見窗邊捧書煮茶的清雅男子。
“裴大人。”
他并步走來,小臉上烏黑的雙眸發亮,“我來向裴大人道謝。”
裴璋放下手中的書卷,淡笑道:“我只是指點一二,小友言重了。”
陸淮翊卻知并非如此,裴大人不僅教他習字,還教他如何選宣紙,如何看墨質;為他在課業上解答疑,益匪淺。
書上說,師者,傳道授業解也,在他心里,裴大人已于老師無異。
他從懷里拿出一本裝的書籍,雙手奉上,躬道:
“請裴大人收下,是我的一點心意。”
裴璋掃了一眼,是《齊論》。
他把陸淮翊扶起來,白玉般的手指挲著封皮,溫聲道:“小友有心了。”
陸淮翊看他神淡淡,不似收到心之的喜悅,不問道:“裴大人不喜歡這本書嗎?”
裴璋了他的頭,“喜歡。”
如掌柜所言,他多年前就把這里的藏書翻地爛,沒什麼喜歡不喜歡。
一直徘徊在這家書肆,他總覺得,他要等一個人。
近來他輾轉多夢。
夢見他穿著洗得發白的長衫,前有個面容模糊的人,對他道:“只要把書念到肚子里,是租是買都一樣的,細算下來,你賺了。”
“莫欺年窮,我看你儀表堂堂,似有鴻鵠之志呢。”
深夜驚醒,若有所失,卻什麼都想不起來,心里跟空了一塊兒似的,生疼。
陸淮翊見他神越發落寞,急道:“裴大人,你怎麼了?”
“你若不喜歡這本書,我……我家還有別的書。”
陸淮翊頓了一下,看向裴璋,認真道:“我父親的藏書很多,裴大人,你喜歡哪一本,我想辦法給你取來。”
第26章 大夢一場
“小友客氣了。”
陸淮翊稚的語讓裴璋忍俊不,他心頭的悵然消散,饒有興趣地問:
“聽聞陸大人……頗為嚴厲?”
陸淮翊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靦腆道:“裴大人放心,父親不計較這些外之。”
父親在課業上對他嚴苛,外卻毫不吝惜。他吃的補藥是藩國進貢的靈芝,據說生長在極為險峻的峭壁上,十年方得一株,他從未斷過。他四歲的生辰禮是一把古樸的腰刀,刀鞘平平無奇,出來的刀刃削鐵如泥,吹發可斷。
父親說:“愿我兒如此刀一般,做一個里藏鋒之人。”
他后來才知道,那把刀是突厥多頡可汗的心之,是父親當年第一次上戰場,一人一騎深敵營,斬下多頡人頭,取得的戰利品。
他是父親的嫡長子,也是父親迄今為止唯一的兒子。陸淮翊知道自己子弱,唯有以勤補之。字寫得不好,他便晚睡半個時辰多練十張;父親命他每日拉弓三十下,他拉滿五十下,即使拉得手腕紅腫。
相比于母親對他的呵護溺,他更喜歡父親的嚴厲,父親沒有因為他羸弱便放棄他,他同樣不想辜負父親的期許
有陸奉這樣一位威名赫赫的父親,陸淮翊其實很孤獨。
在府中,他為長房嫡孫,年紀小輩分大,比他年長的堂兄們和他相,有恭維討好之嫌,他們拉不下臉面。年紀小的視他如長兄,恭敬有余、親近不足。好不容易有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玩伴兒,偏他又子弱,他們得自己父母告誡,事事順著他,以他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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