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的那道影最是奪目。

青的稜角中藏著許多鋒銳，像是紮在山間頑石中的松。盈時有多久沒看見這樣的梁冀了？竟險些不敢辨認出來。

他才不過消失數月，整個人卻蛻變了一圈。

梁冀在高臺之上看到盈時，竟也沒有以往那般策馬前來糾纏，反倒只是隔著人群遙遙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好似真的是放下了，放下了這段執念。

盈時心裡想著，這般就好。前世恨不能將他剝皮筋，這輩子與梁昀之後，心裡倒是平衡了些。

盈時緩緩收回視線，將手中的桃花酒一飲而下，邊又是圍滿了眷，眷們見手中杯盞空了，紛紛過來給勸酒。

那群好不容易混了的京中眷如今已經全然不見，換了河東氏族吏家中的眷們。盈時最開始總是束手束腳，對一切環境陌生的厲害，害怕又恐懼，甚至不想參與這些活。

可好在很快克服了膽怯，慢慢同這群眷們相起來，話聊得多了，就絡起來。

河東眷們比起京中眷，行間更為瀟灑，也了些規矩。更遑論如今的盈時是家主夫人，誰也不會愚蠢到故意來尋的不喜。

眷們幾乎都捧著，不會為難。

漸漸天黑如墨。

日頭暗沉下來，許多就看不分明。宴席之上卻依舊熱未散。

侍們升起一排排燈柱，燈柱列列掛起，將整個昏暗的高臺重新照亮。

河東數年間沒有如此歡鬧場景。梁家占據河東數載，在河東百姓心目中地位更是無與倫比。

今日更是知曉梁家會拿著徐賊頭顱往宗祠祭拜，更是有許多百姓自發前來高臺之外。幾乎是里三層外三層，將高臺之下，四面出廊的樓梯，狹間圍堵的水泄不通。

誰知變故也在這場盛宴中悄然發生。

一群幾乎與夜融為一的影如鬼魅般自暗殺出。

手持利刃，影迅速，直撲高臺之上。

剎那間，宴會上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眷們驚慌失措，花容失。尖聲、呼喊聲、杯盤落地聲織在一起，作一團。

眷中，最是耀眼的盈時自然沒好到哪兒去。那群偽裝在來使侍中刺客幾乎未曾給反應的餘地。

盈時只察覺眼前一道銀閃現，那人竟已是揚起鋒利的匕首，影快如閃電，直衝盈時而來。

“娘子！當心！”

後護衛婢倒是反應迅速，只是被一團四散奔跑的眷阻攔，本沒法第一時間趕過去。

然而危急關頭，也只在那一息間。

盈時幾乎渾冰涼，避無可避，遠一道人影卻像後背生了眼，竟毫不猶豫，姿矯健自高臺上飛而下。

瞬間便擋在盈時前。

自己卻是無法躲避，一聲匕首刺中翻攪的悶響。

他像是完全不知疼痛，只將盈時死死摟在懷裡，鐵鉗一般的手臂錮著，不留一空隙。

與刺客扯開距離，梁冀便一腳狠狠踢中刺客前，將人踢翻數丈遠。

可後似乎無休無止，經改造藏在袖下的暗弩閃過道道銀朝著二人而來。

他倏然間迸發全的力量，抱著盈時飛從斜梯下跳下，抱著一連自樓梯上翻滾而下。

盈時被他護在懷裡，鬢髮斜，前雪白的襟上，染滿他的鮮。

也只是這片刻，後護衛便已趕來與刺客纏去一起。

盈時被他護在下，聞到了濃重的腥味。抖的揚起眸，看著他那張近在咫尺俊秀的五。

梁冀抱著，手臂錮。毫不在意這樣只會使自己前的傷口再度崩開，汨汨不斷地流出殷紅的。

耳畔風聲肆，啼哭不斷。

高臺之上男人眸中泛紅，袍灌風鼓，周充滿了肅殺之意衝下高臺。

跟著梁昀後而來的振武節度使見此景，又急又憂，幾發瘋，他咬牙關面蒼白地解釋：“這群刺客絕不是我們振武的人！”

“定是有惡徒企圖借刺殺之際破壞兩府結盟，還梁公徹查此事，還我振武一個清白！”

誰都知曉，這肯定不是他們的人。

多麼愚蠢的人，才會選擇在這日大張旗鼓做出這種事。

可如今，誰也沒空管是誰的人。

盈時幾度耳畔失聲。

周邊全是嘈雜而紛的腳步，什麼也聽不見，眼眸前大片的金花，朦朧間只看見一個素影雙眸猩紅的朝奔赴而來。

的子被梁昀抱起，梁冀卻依舊是抱著，毫不鬆開手。

他流的太多，似乎瞳孔已經悄然渙散。

梁冀卻仍著盈時的耳畔，朝耳畔斷斷續續：“我、我做過一個夢，夢裡……對你很不好……”

第104章

直到察覺錮自己的手臂失力慢慢鬆開, 盈時才在旁人的協助下，從他懷中出來。

前襟上染上了大片猩紅的花。

盈時聽著他說的話，幾乎失神看著眼前的一切, 渾摔得疼的厲害。尤其是頭, 疼的幾暈厥過去。

夢……什麼夢……

哈哈, 真可笑。又是他的什麼卑劣的藉口不。

掙扎著回用力按住他染的口，努力不那些繼續流出來。

他死便死了, 也萬萬不該是為救自己而死。

“快！快！三爺了傷！”

“快止，快大夫過來！”周邊是斷斷續續的嘈雜聲。

高臺之上無數府兵接二連三的趕了過來，唯恐還有藏在暗的刺客，他們將盈時一行人團團圍住，不準閒雜人等靠近。

“快……快讓開！”

不肖片刻，郎中匆匆抱著醫箱趕過來, 周遭護衛分開一個口子郎中進去瞧治。

盈時渾狼狽污的蹲坐在那裡, 方才一路延著石梯滾下來, 似乎摔傷了頭, 頭疼的厲害, 似乎渾上下找不到一塊好的骨頭。

忍著疼努力想要將自己一團，肩頭止不住的輕。

梁昀踩著腳下的，面容蒼白地上前為檢查渾污，手背有青筋突出。

的上沾染的都是梁冀的，盈時被他護著倒是毫髮無傷。

可蒼白的臉，一雙眼近乎失神, 痛苦的蜷一團，怎麼看也不像是無事的模樣。

“盈時，你哪裡疼？你哪裡傷了？”

盈時在一旁仔細看著，蒼白的臉直直看著旁的梁冀, 什麼也聽不到了，直到看著梁冀被人抬走，才轉眸看看梁昀那雙布滿，神焦灼的面容。

他似乎很是無力，只能在混中擁著，捲起的衫，一遍遍檢查著的。

盈時搖頭，纖弱的影像一朵被碎了的花：“沒事，我沒事，是梁冀……是他替我挨了一刀。”

是了，他方才看到了。

那一幕他目眥盡裂，可他離的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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