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婆子們七八舌，求饒的求饒，哀哭的哀哭，場面一團。

韋夫人捂著口，搖搖墜甚至在椅子上打了幾個擺子。

老夫人已經不想繼續聽下去，臉鐵青地揮手使婆子們將這群人堵著下去。

韋夫人見此，連忙再度起，道：“這事兒也是兒媳管教不嚴，兒媳一定嚴懲還阿阮一個公道！”

老夫人抬手了額角，語氣重了許多：“冀兒媳婦兒了門也有段時日了，院裡事兒該自己管起來。你往日忙，便忙著前院的事兒去，莫手媳婦院子裡的事兒了！”

這話韋夫人面難看。

自己縱使並不得老夫人歡心，可老夫人卻從未明面上下不來臺。誰曾想臨到這把年紀了，還當著新門兒媳和妯娌的面被老夫人明里暗裡說了一通？

什麼莫手媳婦兒院子裡的事兒？

公府雖未曾分府，可自從老太爺去世田地屋契一應都已經分過了。

冀兒是長房嫡出，分的自然比梁直這個二房的要多許多，加上這些年又有自己這個親娘替他里外打點，什麼值錢的鋪子良田地契總要想法子塞給自己兒子，雖兒子死得早，可他後留下來的財產可謂堆金疊玉。

日後若是老大媳婦真進門，這穆國公府日後如何也不到一個寡婦來管。自己丈夫早死了，唯一的兒子也死了，如今唯一能攥在手裡的便是這屬於兒子的財產。

如今老夫人這意思莫不是要自己將自己兒子所有的家業給一個才嫁進門的黃丫頭管著？

阮氏如今領著兩份月錢，手裡還能缺錢了不！

一個年輕貌的孀婦，管著兒子所有家業，自己如何能放心！

韋夫人臉難看，甚至都藏不住自己的不願。

老夫人卻沒心思再管旁的，今日原本還算好心卻被這一事兒鬧了一整個上午，心力瘁間便擺手。

“罷了罷了，今日我也乏了，你們且退下吧。”

一時間眷們紛紛起，朝著老夫人告退。

韋夫人滿肚子的惱恨也只能憋下，眼神晦暗瞥了盈時一眼，便領著僕人臉沉的離去。

……

盈時見韋夫人這般模樣，便是知曉自己往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也是，韋夫人丟了好些心腹不提，還鬧得老夫人都對厭煩了——以韋夫人秉，如今怕是恨死了自己。

盈時的直覺沒錯。

當日韋夫人還顧及面，並未立刻使喚盈時過去折騰。

翌日天還沒亮，韋夫人邊的嬤嬤們便提著燈籠到了晝錦園，將還在睡夢中的盈時喚醒。

“夫人喚奴婢請夫人去藻園一道用膳。”

第21章 私念

自古媳婦熬婆。

這梁宅里每一個人，韋夫人、蕭夫人，二嫂，都是這般熬。

一日日的晨昏定省，一日日的熬。

等熬到頭髮白了，了老夫人那般的歲數，熬死了丈夫熬死了舅姑，差不多也就能直腰桿了。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人也老了，胃口也差了，便是連睡覺也睡不著了。

正值正午，蒼穹間不見一雲層遮蔽，赤橙的天幾乎能把地面烤。

薰風卷過陣陣熱浪，在院中等韋夫人傳喚的盈時很快就覺額頭鬢角都黏膩的，頭暈暈沉沉的。

盈時腳尖止不住循著影，一步步往樹下挪，可盛夏的烈仿佛會從每一個角落隙里進來，蒸烤著世間萬。

香姚迎著烈一路提著小跑去主屋廊下，忍不住問道：“嬤嬤再去瞧瞧，夫人還沒醒嗎？”

一日三回掐著時辰家主子過來伺候，娘子連午睡都不敢一路頂著熱氣走來了，卻又被攔在屋外。

說是韋夫人還沒睡醒！

真是，沒睡醒們來做什麼？

韋夫人邊的嬤嬤眸甚至都沒往盈時這邊瞧，奴婢同主人一般模樣，面上與韋夫人如出一轍帶著溫和的笑：“夫人若是等不及便先回去，等夫人醒了奴婢再差人去夫人。”

香姚氣的直翻白眼，又不是瞧不出來，這兩日韋夫人日就來逮著主子立規矩！

特意挑選著最熱的時候將們來，若是們回去指不定又差人來尋！

可偏偏香姚什麼話都不敢說，只得生著窩囊氣三兩步跑回盈時邊，給盈時打著扇子遮擋日頭。

盈時倒是鎮定，實在是太悉這一切了韋夫人對付的一切手段——若非韋夫人這兩日又開始磋磨自己，險些就要忘了那段前世自己剛嫁進梁府時的記憶。

無論是前世還是如今，剛嫁進來時韋夫人對都是這般，規矩從沒立。

猶記得有一回錯穿了一條繡了花的羅，韋夫人瞧見便是冷了臉，險些指著鼻子罵。只差將丈夫新喪就想著打扮自己勾搭男子這等難聽的話給罵出來。

後來——真正是從什麼時候起韋夫人對態度和悅起來？

盈時想不起來了。

卻恍然明白過來，前世韋夫人對自己態度轉變本原因從不是因為自己待的恭順，視若親母。

而是因為唯一的兒子死了徹底沒指了，日後若想老來得好，可不就只得靠著媳婦了。

盈時想明白過來，忽地覺得心裡說不上來的。

悶悶地，像是有什麼妙貴的東西被摔碎了一地，止不住的低下了頭，唯恐下一刻人瞧見了面上不合時宜的悲愴。

廊下微風細細，花葉落下石階，發出簌簌輕響。

梁昀從中歸府，一絳紫公服尚未換下。高冠束髮，腰佩長劍，放量頗寬的直裾擺，腰間玉帶鉤勾勒出細而拔的腰。

烈日照在他極為優越的眉骨上，宛如分界線般勾勒出一道深重的鼻樑峰影。

盈時聞聲倉促抬眸，卻未見他看自己一眼。

“公爺萬福！”

方才還對盈時主僕二人答不理的嬤嬤們一瞧見梁昀來了，一個兩個阿諛奉承的彎腰上前，畢恭畢敬給梁昀請安磕頭。

還沒往室里傳話，主屋的婢子們倒像是得了消息，一個兩個掀起門簾來迎。

梁昀將腰上佩劍給後隨從。

“母親醒了？”他嗓音低沉。

婢們毫沒顧忌盈時還在外頭曬太等著，只連忙說：“夫人才睡醒，外頭暑熱公爺快些進去用杯茶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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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夫人緣上仔細算來還是梁昀的表姨母，同梁昀生母乃是姨表姐妹。倒並非是個狠辣的人，否則梁昀落在手裡也不會無傷無痛的長大。

梁昀母親沒有同胞姐妹，當年匆匆去世後，便是由梁昀外祖母親自掌眼選了這麼一位出五姓世族，格溫良的外甥兒嫁來梁府，照顧才出世的外孫。

可惜梁昀外祖母再是眼老辣也沒法子看後幾十年的事兒。

韋夫人剛門時是真真切切的良善又天真。

對才幾個月大的梁昀也是疼有加，日日細心教養疼著，任誰瞧見了都要慨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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