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關,買票變得非常困難。
許彌是突發奇想要回老家過年的,陳荒年也買不到票,最后花了高價,在黃牛那里買了兩張站票。
他們要坐火車轉站,然后還要坐幾個小時的士才能到家。
火車上滿了農民工,灰頭土臉的,很大聲地談。有些人在擤鼻涕,還有人在吐痰,更別提那些煙喝酒的,搞得整節車廂烏煙瘴氣,臭味熏天。
地上橫七豎八地睡著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難找。
許彌這輩子還沒吃過苦,沒一會兒就不了了,他嫌棄環境差,又覺得站著累,眼淚嘩啦啦地流。他的眼睛更像是水龍頭,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瞬間哭淚人。達到目的了,眼淚瞬間止住。
“我不行了,我不能再站著了。”他渾上下裹得嚴嚴實實,還穿著嶄新的波士頓羽絨服,小巧的臉蛋被圍巾遮了大半。
人太多,陳荒年也不好當眾摟著他,著聲音問他:“真不行了?”
許彌眼淚汪汪的:“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又覺得自己說話中氣十足,哪里像不行了?
于是他又下嗓子,重新說了一遍:“我好累,再站一會兒我就要暈倒了……”
陳荒年扛不住他撒的,沉默地環顧四周,眼神晦暗不清。這里的確太嘈雜,路程又遙遠,許彌現在才十九歲,過了很長一段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子骨很弱,真讓他站這麼久,會出事的。
他出手,把許彌抱懷里,垂著眼說:“靠著我睡一會兒。”
許彌一驚,掙了他的懷抱,小聲罵道:“都說了在外面不要這樣……”
陳荒年的格有缺陷,他不懂得別人眼里的異樣,或者是,他就不在意別人想法,極度自私自利。這個年代對同的包容很低,許彌不敢在外面表現出來,但陳荒年就肆無忌憚。
陳荒年說:“你累,就靠著我。”
許彌心思敏,自然不敢做出這般叛道離經之事,瞪著眼說:“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那你想怎麼樣?”陳荒年面無表,語氣冷淡。
“我……反正我就是累!”許彌很不高興,“我要累死了,你一點都不心疼我。”
“那我們下一站就下車,不去了。”陳荒年眉目冷冽,并不是在開玩笑。
許彌一聽就急了,“我說說而已嘛……”
陳荒年掃了他一眼,沒吭聲。
火車又前進了三個小時,許彌這下子是真的累了,眼皮子直打架,兩條細瘋狂打抖。他也不敢嚷了,陳荒年真的會扛著他直接下車的。
他渾都是骨頭,越想越委屈,自個兒眼地流眼淚,也不說話,獨自傷心去了。
陳荒年看見他哭,皺了眉:“你又哭什麼?”
許彌沒說話,金豆豆直掉,繼續哭。
陳荒年手捧住他的臉,指腹過他的眼角,給他掉眼淚,語氣和了些:“別哭了,我想辦法。”
他放開了許彌,轉擰開了鏈接兩節車廂的卡門,這年頭管的松,列車員忘記關上,去了別的車廂。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陳荒年回來了,牽過許彌的手,大步離開:“找到床位了,過來睡一覺。”
許彌打起神來,“你怎麼做到的?”
“給錢就行,你睡一覺,還要把位置還給人家。”陳荒年帶著他進了臥鋪的車廂,把他仍上了一張空的床鋪,著嗓子說,“別哭了,趕睡覺。就六個小時,睡完了還要站兩個小時就到站了。”
車廂很黑,這時候是凌晨,大多數人都在睡覺。
陳荒年說完就想走,許彌拉著他的角,不讓他走,“陳荒年,你陪著我睡嘛。”
“床太了,睡不下。”陳荒年年紀小,形可不小,近一米九的個子,這張小床睡一個許彌剛剛好,加上一個陳荒年,那就顯得太狹小了。
“你抱著我睡覺,我冷。”許彌睡覺一定要有人抱著,這些年已經養習慣了。沒有陳荒年在一旁摟著他,他就覺得特別冷,形了病態依。
陳荒年握住他的手,的確很涼,只好了鞋,側著子躺上床,一只手死死攬住他的腰,把他錮在自己寬闊的懷抱里,拉過被子蓋好,“好了,老公陪你。睡覺吧。”
許彌手著他梆梆的膛,嗤嗤地笑出聲,“老公,好啊。”
陳荒年在被子里用力地了下他的屁,嗓音暗啞:“別勾我,睡了。”
他越是讓步,許彌越是得寸進尺,一邊親他的脖子,一邊用冰涼的手不安分地往他的腹上,故意嘆道:“老公材好好呀。”
“許彌。”陳荒年睜開眼,語氣不善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你想在這里做嗎?我沒意見。”
聽這口氣就知道生氣了,許彌不逗他了,又開始找事了,“我手腳好冷啊。”
陳荒年深吸一口氣,真的拿他沒辦法,只好拉著他的手,往自己服里探,上火熱的皮,“那你放進來吧。”
許彌鬧了一會兒,倒也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天就亮了,他到陳荒年把他從床上抱起來,跟旁邊那人說了幾句話,然后就用一件羽絨服把他包裹起來,生怕他著涼。
陳荒年的臂彎很有力,許彌有安全,放心地繼續睡了。等他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到站了。
“到了?”
“嗯。”
“我不想,你背我。”
“嗯。”
陳荒年蹲下子,把許彌背起來,穩穩當當地走出火車站。他們還要轉坐士,又是顛簸的一程。
晚上六點過,他們抵達了稻香鎮。
這個小鎮很落后偏僻,馬路還沒修通,道路坑洼,車輛不太好過。許彌看著街道上掛著的紅燈籠,“過年了,鎮里才有了點人氣。”
“誒,這不是老許家那孩子嗎?”街邊一個正在拔的大嬸站起來,有點驚訝,“你這些天去哪里哦,你媽找你都找瘋了。”
許彌心想,我死了我媽都不會問一句,還找我,做夢呢。他冷冷地喊了一聲李嫂,然后就轉離開。
陳荒年跟在他后,問:“你想在家里住還是去我那住?”
“你家?”許彌想了想,“算了,這幾天送灶神,燒香拜佛的特別多,你家很忙的。”
陳荒年他們家賣紙錢香燭,有時候還會辦葬禮,當做停尸房來用。許彌膽子小的,他怕鬼。
尤其是他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了,他認為世界上真的有鬼。
而且他覺得陳荒年對尸有異樣的迷,他之前就發現陳荒年會大半夜不睡覺,去停尸房里,盯著尸發呆。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談,他跟他媽吵架,從家里跑出來,本來是想去看看陳荒年睡覺沒,結果就看見陳荒年一個人在停尸房里,面前還有一病死的老年人尸。
他嚇得皮疙瘩起一,陳荒年突然回過頭,看見他站在窗子口,就走過來說:“你來做什麼?”
許彌咽了一口口水說:“我被我媽趕出來了,我沒地方住。”
那天晚上陳荒年就帶他回家了。那是他們第一次同床共枕。
陳荒年他爸是個人渣,這些年干了不壞事。陳荒年小時候經常被他待,就連長大了,也會被他毆打。直到陳荒年讀高中了,量長得很高,他爸打不過他了,才沒有繼續打。
所以許彌覺得,陳荒年這麼變態,可能是因為他爸待他。
許彌說:“我也不想在家里住。我們去住賓館吧。”
“這里沒有賓館。”陳荒年知道他又把這里當做十年以后了,“你只能選擇去我那,或者回你自己家。”
“那我還是去你家吧。”
許彌他媽李麗文,只讀過兩年小學,又潑辣又貪財,很不喜歡陳荒年。因為陳荒年他爸喝醉以后,曾經調戲過,說男人不在家,肯定很寂寞之類的。
許彌不能帶陳荒年回家,哪怕只是作為朋友也不行。但他晚上睡覺,又必須有陳荒年在 ,他才睡得著。
這是十年養的習慣。
陳荒年說好,就帶著他回家了。他家是兩層,下面是店鋪,上面是住所。面積很小,不到五十平。
店鋪沒有開門,陳荒年猜測是他爸又喝醉了,便彎腰把鐵卷簾門往上推,果然沒上鎖。
許彌彎腰鉆進去,聞到很濃的紙錢味。他不適地咳嗽兩聲,在黑暗里,他什麼也看不清。
陳荒年關上門,打開燈,冷淡極了:“先落腳吧。明天再去你家。”
跟著了上樓,兩個人進了陳荒年的臥室,就迫不及待地接了吻。許彌幾乎不過氣,笑著說:“你慢點呀,我又不跑,別這麼兇。”
陳荒年掐著他的腰,著氣說:“你知道嗎?上一次你跟著我來我家睡覺,我就想跟你做了。”
“上次?”許彌臉紅了,那天晚上他故意往陳荒年上蹭,還特意把自己引以為傲的長出來陳荒年,但陳荒年沒搭理他。
原來是在忍著。
兩個人纏綿了一陣子,許彌累了,趴在陳荒年懷里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樓下鐵卷簾門發出嘩嘩的響聲,是陳荒年他爸回來了。
遭遇家暴,我從手術室裡出來,拿到了他給的名片。 從此,我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記住,你是有律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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