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韻宜的視線下移。

其實他今天不止一次敞開過羽絨服，但只有這一刻注意到了，早一點，晚一點都不行，只能是這一分這一秒。

他的長袖領口有裝飾紐扣。

一共三顆，豎著的。

中間的那顆不知所蹤，只約出扣子被扯下來時斷掉的一點線頭。

章韻宜忽地怔住。

第60章

在章韻宜走后, 來麥當勞的人越來越多。

陳闊獨自坐在座位，大腦也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想, 遲鈍到有人端著餐盤過來問他“請問這里有人嗎”時，他習慣地回答，有。

這里有人嗎？

有，但已經走了。

驟然間，他心里有悶悶的疼痛, 他不知所措, 因為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驗，這一次來得緩慢, 但鋪天蓋地，比上一次還要多。

“沒人。”

他匆忙住了那個準備離開的人, 接著手忙腳地起, 再也沒有半分遲疑, 沖出店里，一路不停歇地奔跑，很累，但疼痛也在慢慢減輕，直到看到時，全都沒了。

這一瞬間，全世界都在虛化，站臺上的人不見了，聲音也消失了, 好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章韻宜有話想問他，但有莫名其妙的緒堵著, 只能怔怔地著他。

他偏頭，笨拙地咳了幾聲，還要跟解釋：“我沒生病。”

就是跑過來時太心急，有些岔氣，咳得臉紅。

章韻宜握著牛盒，聞言抿輕笑，“我知道。”

還沒問他找過來是有什麼事，他在呼吸徹底平復了之后，定定地看著，將手到面前攤開，他的手掌上是套餐玩，“這個你忘記帶走了。”

這一路跑過來，他都死死抓著，掌心都被硌出了痕跡，看得出來有多用力。

下意識地想笑，但笑不出來，“我不是忘記帶走，這本來就是給你的，不是說了嗎。”

陳闊張了張，“我忘了。”

他只好將手收了回來，垂在側。

陳闊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可這對他來說太陌生了，陌生到，他無法分辨出那些話是對還是錯，于是又陷了沉默中。

章韻宜也不催促他。

可要坐的那趟車來了，穩穩地停在了站臺前，胎過地面，發出的聲響也驚了陳闊，他側過頭看去，在聊天中，他知道要坐的是這趟車，車來了，要走了。

他不能再攔著回家。

好像冥冥之中，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那些沒說的話即便不是錯的，也是不合時宜的。

公車的前門跟后門都開了，有人下車，也有人上車。

陳闊以為會走，但直到那輛車的車門合上駛離站臺，也沒走，仍然看著他，耐心等他的下文。

兩人一聲不吭地站著，時不時就有公車來，也有乘客會好奇地打量這年輕的男生生，看起來像是吵架了，男生低著頭，生仿佛在生悶氣，被寒風吹得耳朵都是紅的。

章韻宜將一盒牛喝完了，還是沒有等到他再開口，在心里無奈嘆了一口氣，有些遲疑地輕聲說，“你要不要先把服穿上？”

這話剛才就想說了。

天氣這麼冷，他跑過來肯定出了汗，再好也不能這樣瞎來啊。

陳闊神茫然了片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服？什麼服？

羽絨服搭在他的手臂上，這麼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長袖，但毫覺不到寒意，話音剛落，他都沒分清的意思，馬上就將羽絨服穿上了。

章韻宜再次不著痕跡地看了眼他長袖領口那幾顆裝飾紐扣，一臉怔忪。

是他嗎？

是他吧。

其實已經不記得那個小雪人上的扣子是什麼樣子，但直覺很強烈，那就是他的。

一切都有跡可循，只是忽略了。

好傻。

說的是他，也是。

陳闊的心也漸漸沉靜，目停留在的臉上，還有那握著牛盒無措的在收的手。

他讓無所適從了，是嗎？

比起窘迫，此刻更多的是一種頹敗的心。

該適可而止了陳闊。

“你的車好像來了。”陳闊收回視線，回頭看向公車來的方向，隔著一段距離，他看到等的那趟車又來了，出聲提醒，跟往日沒有任何區別，“注意安全。”

章韻宜低低地嗯了一聲，有些心急去拿公卡，沒拿穩，掉落在地上，在他的腳邊。

陳闊怔了怔，彎腰去撿。

兩人都不留神，手背骨指輕啄了一下，像電般飛快分開，他斂住那仿佛被針刺的覺，勉強定住心神，撿起那張公卡，從容遞給，“車來了。”

章韻宜接過，說了聲謝謝。

在要去前面上車時，他再次開口，“還有昨天的事，很抱歉。我會跟費世杰說清楚，他不會再開玩笑，更不會跟別人說，我也替他向你道個歉，對不起。”

在他道完歉后，章韻宜再回想了那個稱呼時好像也沒那麼尷尬了。

笑著點點頭，有些無力，不知道能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公車的前門已經開了，沒有再逗留，對他揮了揮手，“班長，拜拜，后天學校見，你也注意安全。”

陳闊平靜頷首，目送著上了這輛公車，看刷卡后往里走，像是在找位子，還好有空位，但司機起步急，出于慣，往前趔趄，他原本靜靜站著，不控地往前，及時地想到他在車外，在車，腳步頓住。

章韻宜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偏過頭，視線穿過玻璃，隔著這夜，跟還在原地的陳闊匆忙對視了一眼，很快再也看不到，才收回了目，背靠著椅背，泄氣了，五味雜陳。

站臺上。

陳闊在那輛車完完全全駛離了視野后，他了力，腳也有些發，后退，靠著廣告牌，垂下頭，在無聲嘆氣。

借著廣告牌里的燈，他抬起手，看向被他攥著的玩，看了很久。

有種好像在安他的錯覺。

他都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還是口袋里的手機振，將他拉回了現實，搜出手機，是費世杰的來電，深深呼吸幾下，江州的冬天確實很冷，在室外待久了，手都凍得僵，他險些摁錯了鍵，將手機放在耳邊，那頭傳來了好友興激的聲音：“怎麼樣？開心不開心！”

“開心。”他的語氣和往常無異。

多虧了這通電話，他總算還記得，他也要回家了。

他直起子，將玩放進口袋，一邊跟費世杰講電話一邊往地鐵站方向走去，仍然直著脊背，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哈哈哈我就知道！”費世杰已經忘了中午那一出，“晚飯是跟章韻宜一起吃的嗎？”

“嗯。”陳闊說，“戴佳先回去了。”

費世杰化為尖，“你倆單獨吃的？！吃的什麼？”

想到這里，他很后悔，早知道哥們會跟章韻宜單獨吃晚飯，他完全可以把詞典里的錢分他一點，去吃好吃的大餐嘛。

“麥當勞。”

陳闊踏上天橋臺階，大步往另一端走，車流全都在他腳下，他走得很快，那頭的費世杰約都能聽到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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