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nbsp;nbsp;直播
下班時間是五點半, 約定的時間也是五點半,應倪讓軒子提前二十分鐘來接班,看到對面秒回的“做夢”二字, 就知道不該拜托軒子。
隕石茶的矛盾在眼裏比芝麻粒還小,本不值一提。但想不出別的能讓軒子討厭的原因。
直到前幾日一個常來買茶的網管小哥向表白, 站在一旁的軒子攥著抹布牙齒都要咬碎了。才恍然過來隕石茶只是表面矛盾。
被拒的網管小哥落寞離開後, 應倪轉頭看向軒子。他雙眼通紅,有點想笑, 也確實沒忍住:“你gay啊?”
早就該看出來了。
因為臉的緣故,應倪從小到大, 男人對的容忍度都高的。
軒子是個例外。
軒子憤恨:“不行嗎!你歧視?”
“可以可以,自由。”應倪連連點頭。
軒子氣急敗壞, 恨不得再長出兩只眼睛來瞪:“都怪你這個死妖!”
應倪被他逗樂了, “哈哈哈謝謝誇獎啊。”
把軒子氣得狠狠跺地, 更加不願搭理了。
早知道那天就不笑了,安一下說不定倆人就此化解矛盾,畢竟人傷心的時候是最容易靠近。
應倪偶爾,真的只是偶爾, 會思考自己為什麽沒有朋友。
淺顯來看,學生時期是因為囂張跋扈, 而出社會後貧窮背鍋。
但深思後,其實不是的。
是因為所有緒全表現在臉上,不會礙于誰誰誰的面子, 因為什麽什麽不太好, 而違背自己的意願去做出“合群”的行為。
加之長相高冷, 一點就炸,不社, 年後的大家趨利避害,因此更難找到可以聊八卦、罵領導,周末逛街看電影的同齡人。
需要朋友嗎?
不知道。
知道的是,改不了自己的脾氣。
因為覺得沒什麽好改的。
應倪抹掉和軒子的聊天框,轉頭讓今天搭檔的同事幫忙代一下班,下次補回來。
發過去定位不在茶店,而是隔了兩百米的一棟寫字樓。
應倪虎口抵在腦門遮太,夏季晝長夜短,將近六點,落日熔金依舊刺眼。
提前五分錢到達定位點,走進寫字樓大廳,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玩游戲。
消消樂來到第八百三十六關,腦海裏卻浮現出周斯楊的臉。
音效激響起。
“unbelievable!“
確實不敢相信。他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會出現在茶店?他是巧遇見,還是專門來找?是因為那條謝謝麽?可他并沒有回複。
陳桉到達的消息彈出來,應倪收起一團的思緒,拎起包往外走。
停在路邊的大G在走出寫字樓的瞬間,沉悶短促地嘀了聲,應倪停腳,在原地無語地站了半秒,想說不是瞎子。
上車後。
陳桉微偏頭往外看去,打量這棟寫字樓,問:“換工作了?“
應倪低頭緩慢地系安全帶,“嗯”了聲。
有時候,應倪覺得自己能裝的。
明明什麽境況大家都知道,偏要強撐臉面。
就好像,穿了一髒兮兮破破爛爛的裳不好意思,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隨手扯了一塊布裹在上來掩蓋。
但垃圾場裏沒什麽好東西,那塊布是塑料的,明斑駁。其實什麽也遮不住。
陳桉手肘搭在方向盤上,仍側著頭。不知道是在看寫字樓還是在看別的什麽。
應倪勾頭將纏在安全帶的發出來,擡眼時剛好和視線收到一半的陳桉對上。
餘暉給他的眼睛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琥珀,應倪從裏面看見了自己,呼吸莫名屏了一瞬。
“順利嗎?“陳桉問。
應倪微笑:“非常。”
電話的事,打架的事,陳桉通通知道。
得虧他沒問出是自己走的還是辭退這種問題。應倪這會兒興致不高,笑容是勉強扯出來的,很快拉平角,往車門了,頭靠在B柱前側。
整個人變形一句——
“別和我說話。”
陳桉似乎看不懂臉,提醒道:“在這兒上班小心點。”
突兀的,沒頭沒緒的一句。
應倪莫名其妙,掀了點眼皮,視線往上走,“小心什麽?”
陳桉打著方向盤,注意力在左後視鏡上,“別進去了。”
進去哪兒?
是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肩膀彈開椅背,應倪蹭地坐直,一臉的“說什麽呢你”“狗吐不出象牙”的荒謬。
後面沒車,陳桉越過停在前面的越野,車子往前駛去,“恒宇大廈一共二十二層樓,十層電詐,十層傳銷,半個月前剛抓了一批人進監獄。”
說完餘投來,“你不知道?“
應倪:“……”
語氣淡淡,分不清他是好心提醒還是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確實不知道有這回事,幾分鐘前第一次來這棟寫字樓,且只進到了大廳。
算了算數學後問:“還有兩層呢?”
陳桉沒說話,導航播報車子右拐彙五星北路,路過公站臺後,他才偏頭看來,
“直播。”
應倪:“……”
陳桉眼窩深,餘暉甩在車後,瞳仁又恢複往常的黑,加上說話時不怎麽笑。顯得說什麽都很正經。
給應倪一種已經確認是在幹非法邊工作的錯覺。
“我當然知道,”抱起手臂往後一靠,用了如指掌的口吻道,“沒那麽誇張,這裏面還是有正經公司的。”
眼神刀過去,“不要聽風就是雨。”
被教訓的陳桉表如常:“什麽公司。”
應倪胡扯:“教培。”
陳桉:“當老師去了?”
問什麽問!應倪側對他,聲音洪亮:“對啊,英語老師。”
說完覺得他可能不信,因為沒有大學文憑的事早就在同學圈傳開了,打了個補丁,“我在英國待過幾年,口語非常好。”
陳桉目視前方:“我知道。”
應倪背靠回去,蹙眉:“你為什麽會知道?”
其實想問的是為什麽知道口語非常好,但陳桉以為是去英國的事。
他解釋:“出國前班裏為你舉辦了一個歡送會,黑板上寫著‘恭送明星遠赴英國約克斯大學深造’。”
或許是因為他領帶肅正,袖口像白雪一樣幹淨。也可能因為他字正腔圓,嗓子像被砂紙磨過那般充滿顆粒。
明星三個字從他裏念出來,有一種介于正經和揶揄間令人矛盾的。
應倪尷尬了兩秒,點開消消樂,“這你都記得。”
從小到大舉辦的聚會太多,要不是陳桉提起,都不記得有這回事。
更別說黑板上的字。
陳桉淡嗯了聲,“記還行。”
這語氣,連笑都不笑,哪裏是還行。是很好,是過目不忘。
應倪看不慣別人在面前裝謙虛。要麽就直接說好,要麽裝到底說不行。不高不低的回答聽著就讓人來氣。
切一聲,手指在屏幕上來去,隨口問道:“那你記得那天我穿的什麽樣的服麽。”
“我想想。”雖然這樣說,陳桉很快闡述了出來,“微卷長發,垂到肩膀的扇形耳墜,金戒指項鏈,藍綠的禮,上面滿了像魚鱗一樣的裝飾,高跟鞋是巧克力的,綁帶很長,一直系到小。”
“對嗎?”
何止是對了,他的形容像是從上到下描摹一張寫真照,瞬間喚起應倪丟失的記憶。
出神地著擋風玻璃,在確認陳桉的描述準無誤後,偏頭審視他。
陳桉的側臉廓分明,線從前方照亮右頰,又如同底下毫無波瀾的湖水。平如鏡。斂、深沉。
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應倪對男人的言行一向敏,換做說出這番話的是別人,篤定是喜歡。
因為人只會在心的瞬間留下永恒的記憶,就像時隔多年,仍記得周斯楊在籃球框下的笑容,清晰比劃出他角揚起的弧度。
但對面是陳桉,應倪不確定了。
蜷曲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大。
“鬼知道,不記得了,但我記得餘皎皎穿什麽,有本事說說看。”
陳桉從發型回憶到鞋子,描述依舊流暢。其實應倪不記得,純粹是為了炸他。但當聽到餘皎皎的擺像蛋糕那樣一層一層的時候,就知道他沒在瞎扯。
餘皎皎高中時期最公主風,經常跑來問應倪好不好看,應倪直言不諱說土,兩人為此吵過很多架。
應倪放松警惕地收回視線。
想起以前看過一檔比拼記憶力的綜藝節目。主持人介紹道,記憶力超群的人的眼睛是一臺相機,記憶就像按快門,保存只需要瞬間。
他們會在腦海裏構建一座宮殿,將照片分門別類放進去儲存并編碼,等想要找的時候拿著號碼走進對應的房間。
當時認為主持人打胡說,但現在覺得不是沒可能。震驚之餘,忍不住將目再次投到他聰明的腦袋瓜上。
“還是不信?”陳桉驀地抓住了的打量。
“沒。”應倪眼珠子往上轉,“我在看你這車。”
陳桉聲線淡淡,“是嗎。”
“我還以為——”
停頓實際只有一瞬,卻仿佛過了很久。陳桉偏頭看來,目對上。應倪覺得自己再次落幽深的湖水之中。
“你在看我。”
陳喋十六歲那年在街邊初遇聞梁,少年手上把玩著帽子,雙眸漆黑,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半晌,他傾身而下,黑眸對上她視線。“跟我走嗎?”少年說。陳喋真就跟他走了,這一跟就是六年。眾人皆知聞梁桀驁難馴,玩世不恭,卻傳聞家裡有個美人兒,還是電影學院校花,美艷明媚,飄渺跳脫,性子也被他養的驕縱任性。兩人各取所需,在心知肚明中如膠似漆恩愛多年,然後陳喋大學畢業,瀟灑揮手說“再見。”比當年點頭跟他走時更絕決利落。聞梁點煙,在一片青白煙霧中抬眸勾唇,冷冷讚她:“很好。”陳喋走後,聞梁照樣過的風生水起,不受影響。人人都感慨這聞少爺薄情冷血,就是在一起這麼多年也不過如此。卻在某天爆出來的花邊新聞中看到了兩人身影——深夜街頭,當紅新小花旦陳喋狠狠扇了新片最大投資方一巴掌,打的人半晌沒轉過臉。陳喋打完那一巴掌,抬手隨意攏了把長發,風情萬種,溫柔道:“聞總,我想我們早就分手了。”男人非但不怒,反倒倚車舔了下唇,誇獎道:“我的小豹子,動起手來都這麼厲害。”陳喋神色疏離的看著他,沒說話。旁人眼裡向來玩世不恭的聞梁,卻是沉默片刻,眼圈慢慢紅了。他雙手微顫著、小心翼翼的把人摟進懷裡,嘴上念著只他一人知道的小名:“靈靈乖,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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