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有太多瞞著他

月華如練, 過雕花窗欞灑落在黛藍床帳上，映出帳那因夢魘而難以安眠的影。

五月酷暑，李長曄卻又是一冷汗地猛然睜開眼。

打他離奇墜馬至今, 已足足一月, 可這一月間, 他的夢魘不但沒有好轉，反是夜夜如此，夢裏的細節更是越發清晰起來。

冰冷刺骨的湖水，漸漸喪失的溫, 還有抑制不住的, 那似被人扼住心髒, 痛到難以息的滋味。

好像真的發生過一般。

側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響。

一道婉約的嗓音帶著幾分倦意響起，“殿下又魘著了。”

裴蕓支起, 被李長曄輕輕按了回去，“睡吧, 不必理會孤。”

裴蕓懶洋洋地轉過子, 眼見太子下了榻，倒了杯涼的茶水一飲而盡。

好奇地問道：“殿下到底夢見什麽了？”

今日分明是合房日, 可他來了卻又不與合房，只抱著睡, 好似能得到什麽安全一般。

李長曄沉默地著杯盞，眼睫微垂，投下一小片影, “沒什麽。”

那些晦氣的事，就不必讓知曉了。

他複又躺下，長臂一攬，將裴蕓拉進了懷裏, 闔眼嗅著上散發的似有若無的幽香，那顆浮躁不安的心方才定了些。

裴蕓往他懷裏拱了拱，“殿下，臣妾明日想出宮一趟。”

“回國公府？”李長曄問道。

裴蕓想了想，如實答他，“臣妾想去雍王府看看。”

李長曄幽幽睜開眼，“你近日怎突然關心起十六叔來？”

他記得，與十六叔當是沒什麽集才對，可提出設局，請大夫給十六叔醫治的人也是了。

見太子瞇眼，那漆黑深邃的雙眸不自覺出幾分探究，裴蕓鎮定答：“臣妾聽聞殿下一直在尋大夫給雍王治，便想為殿下分憂，但主要是因著烏蘭公主，同為子，臣妾實在有些心疼。”

這前一句一聽便不是實話，但後一句，興許是真的。

其實，那可怕的夢做久了，李長曄常生出錯覺，覺真會永遠離開他。

他而今恨不得將綁在邊，日日在他視線之下。

罷了，他也不能真的拘著，就派人好生保護吧。

他埋首，鼻尖在白皙潔的額上蹭了蹭，低低道了句“那便去吧”，他薄下落，自的雙眸流連至鼻尖再至不畫而丹的朱。

那如花兒般豔的瓣仿佛散發著香氣，待人采擷，他結微滾，也確實張口咬了上去，撬開的貝齒，一路攻城掠地，滾燙的大掌亦自的小底下鑽，直惹得連連。

裴蕓聽見太子呼吸淩，輕磨著的耳垂，低聲問，“可以嗎？”

不由得橫他一眼，怎了一火還問可不可呢。

太子得了無聲的應許，不多時，薄的帳幔無風而，裴蕓一雙荑難耐地絞著底下的褥子，眼見兩條纖白的像河畔隨風飄的楊柳，架在太子的寬肩上晃啊晃。

他似搗了那爛的桃作，每重重一鑿，便有香甜人的水四濺開。

裴蕓置于這場疾風驟雨間，海浪層層侵襲而來，又急又兇，誓要將撞碎後，徹底吞沒。

一度不住，意圖逃竄，卻又被無地逮拽回來，在起伏的歡愉中浮沉，直至風雨息止。

香汗淋漓地躺在太子懷中，任他輕著背脊，那子餘韻之際，裴蕓不嘆，原從前最討厭的姿勢，也能令兩人如此恣意地釋放一場。

前世十餘年的夫妻當真是白做了。

聽太子著，在耳畔低喚著“楉楉”，素來沉冷的嗓音裏竟也如縈繞了春水般溫。

裴蕓突然發現，興許這個男人比想象的還要貪一些。

應是好事吧。

畢竟未來對他所求尚多，他可得對喜歡地久些，再久些。

翌日抵達雍王府，王府門房進去通稟，不多時便領著裴蕓，道他家王妃這會兒正和王爺在院子裏踱步呢。

見裴蕓詫異地看來，門房欣喜道，他也沒想到他家王爺能好的這麽快，那孫大夫當真是神醫啊。

行至王府花園，裴蕓果見烏蘭公主正扶著雍王緩緩走著，相比于從前的難以站立，而今雍王步伐雖極慢，但在旁人的攙扶下已然能穩穩地走著。

然沒一會兒，雍王松開烏蘭公主攙扶著他手臂的手，似乎試圖牽著烏蘭公主而行。

可到底有些勉強，他走出兩步，就子一晃，驟然向前倒去，烏蘭公主忙自前頭抱住了他。

走近了，裴蕓聽見素來神冷厲的雍王聲對烏蘭公主道：“如此再練幾月，興許今歲的中秋宮宴，不是你推著本王，而是本王與你并肩走大殿，往後誰也不能再因本王而恥笑于你。”

聽得這句“中秋宮宴”，裴蕓步子一滯，蹙起了眉。

烏蘭公主餘瞥見裴蕓，登時紅了臉，對雍王道了什麽，旋即命門房扶住雍王，朝裴蕓快步走來。

兩人去了王府正廳，烏蘭公主命婢子奉了茶，便用激的眼神看著裴蕓道：“這次多虧太子妃帶來了孫大夫，不然我家王爺的怕是一輩子都沒了指。”

裴蕓勉笑了一下，“我瞧著王爺的好得還快，孫大夫可有說，大抵何時能徹底痊愈？”

“孫大夫說，頂多再半年，王爺便能像尋常人那樣行走，再養一段日子，指不定還能跟從前那般習武騎馬呢。”烏蘭公主說著，不喜上眉梢，眼下這治好疾有，他家王爺也不似先頭那般抗拒與親了，昨夜替王爺沐浴時，他還趁不備將拽了浴桶中，雖得最後沒有真正事，但……

傷了十餘年的人，這一雙手臂怎還如此結實有力呢，說抱就能將抱起來。

是想著，烏蘭公主耳便一陣陣發燙，相比于的喜不自勝，裴蕓則是愁上心頭。

本指著雍王能助兄長一臂之力，而今仔細想想，實在是異想天開，前世七月便要戰起，可以雍王這恢複速度哪裏還來得及。

最不喜坐以待斃，這法子不，指不定還有旁的法子。

記得前世，被他兄長重創，本該幾年沒有餘力反擊的騁族是因著王庭叛，新王登基，才撕毀了原本與大昭簽的和書。

那新王是個實打實的暴君、瘋子，且野心，他殘忍吞并了周遭幾個小族，還用一種妖控制他的將士，使他們戰力大增，只知殺戮，足以以一敵十，這才使大昭將士無法抵抗。

若能破解這個妖，是不是也能救下的兄長。

可如何破解？

前世他兄長之所以能擊退騁族，是在援兵到來之際，撤走所有城中百姓，將幾千騁族將士引鄔南城，點燃火藥與之同歸于盡。

他兄長和那些守城將士們用命護住大昭邊境，才換來河清海晏，百姓安居樂業。

離開雍王府，裴蕓吩咐馬夫前往西街仁濟堂。

書硯早已對裴蕓此舉見怪不怪，在知研制出疫疾藥方的竟就是家娘娘當初買下那醫館的大夫，也曾詫異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之事，但最後還是嘆老天保佑，家娘娘應當是好人有好報了。

抵達仁濟堂後，裴蕓匆匆戴上幕籬，便急切地下了馬車。

乍一踏進門，愣了一瞬，都忘了孫大夫還在此坐診。

瞥向側的書硯，只孫大夫莫要認出才好。

本想著悄悄讓書硯先回馬車去，可瞧見的朱大夫已然熱地迎了上來，“夫人，您怎麽來了，快請屋坐。”

邊說邊催著妻子姚氏奉茶。

孫大夫已然擡眸看了過來，一眼就瞧見了站在裴蕓側的書硯，不微一挑眉。

待裴蕓了後院，他擡手攔住姚氏，問道：“這便是你們常說的夫人，這仁濟堂真正的東家？”

“是啊。”姚氏道，“這就是我家的大恩人，若是沒有當初買下這仁濟堂，這仁濟堂早完了，我家夫君又何來今日的風。”

孫大夫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可知是什麽份？”

姚氏搖頭，“不知，但我家夫君說了，想必夫人有自己瞞的緣由，又何必非要知曉呢。”

說著，快步往後院去了。

孫大夫行醫多年，早已習得了認人的本事，那婢子見過，不就是太子妃邊的人嗎？

如此，那位“夫人”還能是誰。

打被他們口中代為打理醫館的江夫人請去，給雍王治後，他就發現了那位江夫人的真實份，當時便猜想，能讓鎮國公夫人替之打理鋪子的人定不簡單，沒想到竟就是太子妃。

不過他這人極有醫德，既然國公夫人他不要向外人的份，他自然是什麽也不會說的。

此時，後院廂房。

裴蕓頷首謝過上茶的姚氏，待離開，亦讓書硯暫且出去，這才問道：“我今日來，是有事要問，朱大夫見多識廣，可曾聽說過最南邊有一妖，能使人力量大增，戰無不勝。”

朱大夫聞言笑道：“夫人，在下不懂妖，不過既然夫人特意來問在下，恐是懷疑那大抵不是什麽妖，應是服下了什麽藥或是毒吧？”

裴蕓便知朱大夫聰敏，“那朱大夫可曾聽說過類似的東西？”

朱大夫思索片刻，“如此詭異之，且出自最南邊……夫人知道蠱毒嗎？”

裴蕓雙眸微張，自小在鄔南長大，自父親口中聽說過太多城牆外那片雲霧繚繞的層巒疊嶂中發生的奇聞，怎可能沒聽說過蠱毒呢。

聽說那東西詭異得，甚至還能借此奪人魂魄。

“不過，在下對蠱毒并不了解，夫人恐是得尋了解此之人。”

裴蕓正詢問誰懂這些，就聽得外頭幽幽傳來一句“世上了解蠱毒的人可不多了”。

側首看去，就見孫大夫倚在門框，任憑書硯怎麽拉都不出去。

因得和朱大夫不好孤男寡共一室，廂房的門半敞著，書硯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孫大夫這耳朵可真是靈。

裴蕓聞言像是抓住了希，“孫大夫懂蠱毒？”

“我可不懂。”

孫大夫大步，在空椅上一屁坐下，裴蕓對書硯眨了眨眼，書硯便會意乖乖出去，繼續在外守著。

“不過這些年我雲游四海，聽見遇見了不奇人奇事，對蠱毒自也有所耳聞，聽說這門邪，由南面一個小族掌握，可幾年前便慘遭滅族，但似乎還有些幸存下來的族人將這蠱編纂書留存于世。”

“那書什麽？”裴蕓問道。

“好似《問蠱》。”

小半個時辰後，東宮澄華殿書房。

李長曄提筆翻閱著案牘，頭也不擡，默默聽半跪在底下之人稟報著裴蕓今日的行蹤。

“……太子妃自雍王府出來後，便往西街而去，停在了一家名為仁濟堂的醫館前……”

李長曄驟然停了筆，近日他因那夢總覺心下不安，故而裴蕓這次出宮，他特意命人暗中保護于，確保安然無恙。

可怎去了醫館。

仁濟堂他知曉，那位也算是救了他妻子的朱大夫便是那醫館的主人，替雍王診治的孫大夫亦在那坐診。

“是去尋孫大夫的？”李長曄問道。

那暗衛遲疑了一瞬，“太子妃是去尋那位朱大夫的，屬下看那朱大夫似與夫人很是稔……屬下還在醫館外暗中聽了一耳，聽見那朱大夫的妻子稱夫人是醫館的東家，若非夫人當初買下醫館，這醫館恐早已不保。”

李長曄薄抿。

醫館的東家？是何時買下的醫館，他竟全然不知。

說起來，那位朱大夫上亦滿是蹊蹺，因正是他突然自京城運去的連翹解了燃眉之急，就像是提前知曉樾州會缺這味藥材一樣。

可若這一切，并非朱大夫所為，而是他背後的……

李長曄眸越發晦暗，那些曾經不被他太過留意的，他妻子的怪異之舉，驀然開始一樁樁浮現在他眼前。

譬如當初若非因著他，為何要突然舍下兩個孩子去樾州呢？

似乎在樾州時，也曾莫名其妙進了一家醫館，亦對疫疾一事格外擔憂和關心。

就像是……

李長曄蹙眉，不由扶額。

他知他始終難以走進的心裏，可本以為這段日子以來，他已開始漸漸了解，而今才發現，分明有太多瞞著他。

“去查查，太子妃是何時開始出仁濟堂的，還有朱大夫運去樾州的那批連翹，究竟是何人在何時采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