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名近衛鏗鏘走來，扣住大將軍。

顧昔勁臂往后猛地一揮，近衛被他退幾步。

他理了理襟，道：

“臣，自己會走。”

“既是要幽，臣請去永樂宮。”

兩側的近衛一聽，大驚失。

永樂宮是先皇后的居所，聽聞那里鬧鬼多年，闔宮無人敢接近。

大將軍卻輕哼一聲，笑道：

“陛下既已認定我與皇后有私。我若不做盡狂悖之事，豈不是白白擔了這虛名。”

外男不得后宮。這是他唯一去到死前最后停留的地方來查證的機會。

元泓輕瞥一眼男人，目中不知是嘲諷還是憐憫，還是擺擺手，隨他去了。

顧昔長玉立，要出偏殿門外之時，后忽然傳來一聲：

“等一下。”

煙氣飄散，皇帝的聲音也氤氳不清，甚至微微發。

“是，何時走的？”

走時，可有痛苦，走時，可有愿。君王沒有問出口。

又是這個問題。顧昔心中不解，稍稍一頓，皺眉道：

“十年前。承平五年。的靈位，陛下在云州已親眼見過了。”

元泓失地搖搖頭，以手覆額，像是疲累至極，道：

“事到如今，你們還要瞞著朕。”

他低笑了一聲，眼窩深陷，清冷幽深的目燃著經年的恨意：

“朕依約給了后位，給了母儀天下，甚至給了歷朝歷代皇后所沒有的權利。”

明明世家對他助力更大，他卻記得定親時一日的承諾，來日我若稱帝，你必為后。

“朕還給了一個皇子。陳妃所出的二皇子予在皇后膝下養。朕唯此一子，雖無子，將來也有倚仗。”

“朕視為發妻，事事為籌謀。可，便是這樣對朕的。”

甩開侍過來相扶的手，元泓一掀龍袍，獨一步步走向押解的男人，發白的角噙著一冷笑：

“當年，卻連冠翟都不要了，跟你回了北疆。”

“朕知，從來重面，朕當年便給面。”

皇后私奔如此大事，他一國君王咬牙咽下，生生按下，多年來絕口不提。

“你們倒好，如今還敢來問朕討要皇后的喪儀。”

顧昔倏然抬眸，面一變。

良久，首香爐煙灰都燃盡了，他仰頭，深吸了一口氣，面凝重，緩緩地道：

“陛下，皇后之死有疑。”

元泓抬眼，眸不定。

顧昔攥了掌心，一字一字地道：

“與臣，為君為臣之時，從未逾矩一一毫。當年，臣無詔回京，是想帶回的，回鄉安葬。”

“皇后娘娘，當年從未離開皇城。”

……

侍和待詔早已退出殿外，偏殿里寂靜如死。

元泓死死盯著眼前從容嚴肅的顧大將軍，袖下的手掌一下子抓座扶手的龍頭。

心中忽有一念，他并沒有撒謊。

事已至此，大將軍連這麼大的罪過都已認下，不至于這一舊事還要狡辯。

夏雷陣陣，轟鳴不斷，元泓跌坐在座上，如鯁在，猛地咳了一聲。

劇烈的咳聲中，他眼簾泛黑，腦中一片空白。

心底刻意抑了十年的記憶卷土重來。

承平五年，為了死去的父兄屢犯巫蠱之禍，他為帝王必得對闔宮做出表率，暫時幽皇后于永樂宮。

不過想要服，要低頭。

直到一月后，他從渤海國駕親征歸來，還帶回喜歡的斗大珍珠。養在膝下的二皇子哭著奔殿中，告訴他“皇娘娘走了，不要他了”。

他甲胄未卸，撇下朝臣，不乘輦，匆忙趕到永樂宮的時候，他的皇后早已不見蹤影。

地上只有摔在地上的冠翟，還有一株枯萎的春山桃，以及一封書信。

信上，唯有三個字，的筆跡：

與君絕。

再查宮，衛來報，的琴音曾帶一輛馬車在宮門下鑰前出了宮，拿的是皇后的令牌。

前后算時辰，分毫不差。

心心念念故鄉的厭煩了后位，厭煩了他，終是逃出了宮去。

他捻著那一枝留的春山桃，聽到一個關于和大將軍的傳聞，心中已有猜測，滿腔恨意叢生。

他靜觀其變，果真不足一月，就有線報傳來大將軍悄然京的消息。

的大將軍來接了。這只鸞鳥，總是要從深宮，從他邊飛走的。

從前，他費勁心思，平衡朝局，引兩黨相斗，都抵不過這般強的吸引。

之后，宮中傳聞皇后娘娘已病死，他只能順水推舟，默許這樣的傳聞。

皇家要臉面，皇帝也要臉面。

但他決口不提喪儀，甚至止別人提起這個皇后。

好像他的發妻，大魏的皇后，從未存在，隨著天長日久，終會煙消云散。

將所有屈辱和恨盡數埋下。

卻沒想到，這一樁恥辱舊事，十年后驟然再翻出來，竟是這樣的驚天地。

“皇后沒有回北疆，也不曾離開皇城？”

元泓輕聲喃喃，抬起滄桑的雙眸，沒有一亮：

“那，究竟是怎麼死的？”

第81章 結局（三）

龍涎香幽沉, 熏染雕窗外一重又一重的瓊樓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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