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nbsp;nbsp;偏偏把小爺記了他兄長
越府鼓噪喧天, 裏裏外外已經忙活了一日一夜。
越輕鴻也顧不上都察院中的繁忙事務,一過散衙的時辰,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他昨日才斥過越明珠府中伺候的丫鬟下人, 今日便沒多問責,徑自去問大夫:“人怎麽樣, 可曾好些了?”
大夫道:“方才醒過, 丫鬟喂了些水又歇息了。……大人莫急,小姐并無什麽大礙。”
越輕鴻蹙眉, 有些急躁:“并無大礙, 怎麽會昏了一整日才醒過來?”
大夫連忙解釋:“小姐的腦袋撞到門梁,應當是起了淤, 便是好轉,意識也模模糊糊。”
“草民讓丫鬟給小姐熬了赤芍、川芎、桃仁等活化瘀之送服, 又每兩個時辰在頸後針灸一回,行氣通, 如此一來, 小姐腦中淤慢慢消退,人也會逐漸清醒。”
越輕鴻隔著紗帳向越明珠。
一過去,最顯眼的就是額頭跟眼側的那紅腫烏青。除了這一, 臉上其他地方都是大片慘白。
原本就跟雪一樣的此時幾乎要化作明, 整個人都像是玉砌的, 仿佛隨時都可能碎掉。
越輕鴻心都揪起來了,不敢再多看, 別開臉, 沉聲吩咐雲青好好照顧越明珠。
“等小姐醒了, 馬上到書房知會我。”
雲青忙不疊點頭。送走越輕鴻後,便坐回榻邊, 扶起越明珠的子按時喂藥。
至今仍然沒多意識,只有在藥碗遞到邊時,瓣才會輕輕翕一下。
“……天殺的,竟然敢這麽對我家小姐。”
雲青在心中狠狠罵了幾遍裴驚策解氣。
雖然越明珠走得匆忙,沒來得及跟解釋。
但事後雲青收拾案桌時瞧見那封聘書,又細細瞧過上面悉的名謂,還能有什麽不明白的。
難怪家小姐說什麽都要立刻去找小爺,出了這樣的事,怎麽還能等得下去?
“……今早裴大公子的人來取走了聘書,還送了許多藥材,認真過問了小姐的況。”
雲青絮絮叨叨地說完,又不免有些奇怪:“聘書這般私之,大公子怎麽會到小姐手中……”
原本是自言自語地分析況,但離得太近了,這些話悉數掉落進了頭腦昏沉的耳中。
越明珠朦朦朧朧聽到的第一個名謂,就是裴大公子這四個暫且不知所謂的字。
當夜戌時,越明珠終于悠悠轉醒。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覺綿的四肢有了點力氣,撐著榻沿支起子,慢吞吞坐了起來。
目所及是層層疊疊的紗帳,虛虛遮掩過窗外夜,人看不真切,如同腦海中不斷閃爍畫面一般模糊。
“小姐!”雲青驚一聲,連忙端著藥碗迎了上來,“你終于醒了!我去老爺!”
將藥碗放下,跑到門口告知小廝去書房越輕鴻,然後才匆匆折返回來,給越明珠背後墊上枕。
“小姐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或者是了,要吃些什麽點心嗎?”
越明珠輕輕嘟囔道:“……頭還是好疼。”
本來就不聰明的腦子好像雪上加霜了,對著面前的丫鬟想了半天,才想起這人的名字:“雲青。”
雲青:“怎麽了小姐?”
越明珠:“看來沒記錯。”
雲青:“……小姐?”
雲青盯著,不敢多言。
廂房空前靜謐。
越明珠覺腦袋裏似乎有一大塊空缺。試圖填補,但只要稍微一想,腦袋就像是被石頭砸了似的,鈍鈍地疼。
有什麽東西掉落到很深的地方,被石頭得死死的,怎麽都刨不出來。
的名姓,家世,年,認識的人,吃過的點心……都在腦海中斷斷續續地劃過。
最後停留在馬車突然搖晃,面憂讓車夫慢些,然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我是不是在馬車上摔了?”
雲青松了口氣:“是的,那馬車在街角翻了。小姐不慎撞到了後腦勺,昏了一整日。三個時辰前拉了一下奴婢的手,剛剛才醒過來。”
越明珠輕輕地哦了一聲,不再說話。心下卻泛起更深的漣漪。
其他事陸陸續續回到了腦子裏,唯獨好像有一個人影萬分模糊,怎麽都想不清楚。
好像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真奇怪。
雲青先伺候著喝了藥,又拿來幾顆餞給下苦味。
大概是腦中淤還沒有散盡,五五味都比平時遲緩些。那麽大一碗喝下去,越明珠也沒覺得有多苦,只用了一顆餞。
喝過藥後,越明珠盯著空空的藥碗看了半晌。
恍惚間,褐的碗底似乎映出了某個模糊的畫面。
小時候在江南,跟一個人住過對門。從門口探出腦袋,就看見那個人朝笑了兩下。
那個人的樣子難以辨別,但越明珠還記得當時心頭撲通跳,一時間顧不上跟那人打招呼,便害地跑上了馬車。
再然後,似乎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腦仁又開始作痛。
越明珠咬住下,幹脆不勉強自己去想了,徑自問道:“雲青,你還記得我們老家的宅子附近都有誰嗎?”
雲青一臉奇怪地看著,答曰:“那條街上攏共就三宅邸,一是越家本宗,旁邊是小姐祖父母單獨辟出去的大院,對面是裴家當時暫住的居所。”
一聽到裴這個姓氏,腦袋裏還沒想起來什麽,心頭先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
心中巨石裂開一條細細的隙,無數微小的蜉蝣爭先恐後從裂中飛了出來。
越明珠心念一,忙不疊確認道:“我昨日出去,是不是去找裴家的人?”
雲青愣住,一時竟然忘了拿過藥碗。
視線彙,越明珠扇了扇長睫,有些不大確定了:“我沒同你說過嗎?”
現在想起來的事并非連貫,都是一段一段的,對很多旁枝末節也并不清楚。
雲青卻說著聽不懂的話:“不是,只是奴婢有些沒明白,小姐的意思是要奴婢回答,還是暗示奴婢改口,還是說……”
話沒說完,不遠就傳來越輕鴻吩咐下人的聲音。
雲青打住話頭,默默退開到一旁。越明珠便是想要追問,也只能先按捺下來。
越輕鴻匆匆走進來,也顧不上大防,直接在榻邊坐下,隔著紗帳打量還帶著病態的容:“明珠,可覺好些了?”
“好多啦,”越明珠乖乖地答,“剛剛吃了藥,應該很快就會好的,爹爹不用擔心。”
“……好,好,好,那就好。”
越輕鴻說完,又嘆了口氣:“你這樣子,怎麽能為父不擔心。哪有人見外頭下這麽大雨還非要出去的!”
說完之後,越輕鴻才意識到自己一急之下太兇了些,連忙下語氣,改口:
“為父沒有怪你,誰都不知道這場雨會下這麽大,說到底也不是你的錯,你一個人閑在家中無事,想出去逛逛也正常……”
越明珠下意識糾正:“我好像是出去找人的。”
那蚊蠅般的喃喃并未逃過越輕鴻的耳朵,越輕鴻側目:“找誰?那條路往前就是鴻合廟,你從前常去,往後只有太傅府——”
越大人頓了頓,像是想清楚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臉驟然凝重了起來:“明珠,你不會又是去找裴大公子的吧?”
他說是疑問,卻出幾分篤定跟確認。
越明珠怔然,輕聲重複道:“……我是去找裴大公子的啊。”
這番話乍一聽便是連遮掩都懶得說,直接承認了的意思。越輕鴻只覺眼前一黑:“明珠,你、你……”
“你”了半天,到底是沒能狠下心,對著越明珠那張蒼白脆弱的臉說什麽重話,最後也只剩下一聲重重的嘆息。
“一回兩回的,你對大公子就這麽不死心?”
聽爹的語氣,這似乎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好像在不久前,也許是上上個月,爹也說過類似的話。
問是不是慕裴大公子已久,怎麽做出那麽沖的事。
質問聲縈繞在耳畔,一字一句,尤為清晰。
散落的珠子都被一條線串了起來。
方才腦海裏約閃過了裴晏遲的名字,但并不敢深想。
裴大公子為人眼高于頂,清貴疏離,怎麽看都不可能跟扯上關系。
可是,連爹都這麽說了,總不會有假吧?
……原來慕裴晏遲已久。
……原來為了裴晏遲,做出過很沖的事。
越明珠一下子豁然開朗。
怪不得剛剛記得那人很重要,一直心心念念的郎君能不重要嗎?
見低著頭不說話,越輕鴻嘆得更厲害了:“你還是先好好休息吧,至于裴晏遲的事,你容為父這幾日再多想想。”
越明珠忍不住問道:“爹爹還要想什麽?”
越輕鴻了眉心:“想不出法子勸你放棄癡心妄想,為父當然只能想想怎麽讓你夢想真了。”
越明珠歪過腦袋。
“其實轉念一想,細細一想,換位一想,總之多想想,你也不是沒有可能嫁與裴大公子……”
越輕鴻沉:“大公子前日以越家的名義備了一份賀禮,又賞了我一尊玳瑁朱雀,昨日派人來我這兒取案卷時,又過問了你的傷,送了些藥材……”
原來裴晏遲對這麽關心。
“雖說都是對我在清剿逆黨一事的嘉獎,但我若能為他的幕僚近臣,你所想之事也不是完全天方夜譚……”
原來裴晏遲對爹也這麽關心。
“何況還有你三姨母,倒是一直念叨著能為你跟大公子牽線搭橋,說你們般配,雖不靠譜,但也到底是條路子……”
原來裴晏遲跟的事,連素來不走的三姨母都察覺出了端倪。
越明珠越聽越倍震撼,心中一片驚濤駭浪,腦子都有點轉不了。
如果說剛才記憶朦朦朧朧,對越輕鴻說的話七分信三分疑,此刻已經完全變了十分確信。
若不是與青梅竹馬私相授,裴晏遲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
分明是他們兩相悅。
只是爹不願意承認裴晏遲喜歡,才說是一廂願。
……哼,怎麽可能,肯定只會喜歡一個也喜歡的人。
頭頂上又傳來越輕鴻溫聲的囑咐:“你還沒好全,等會兒依舊得早些休息,為父明日再來看你。”
“明珠,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傷,除此之外別的事都不要再想,為父會幫你籌辦的。”
越明珠這才回過神,連忙朝越輕鴻出乖巧的笑容:“我不要的,爹爹也要早點休息。”
越輕鴻起,跟雲青吩咐了幾句食上要注意的事,又回頭深深看了這個不人省心的兒一眼,嘆了口氣,才終于拂袖離開。
腳步聲* 逐漸遠去,越明珠後知後覺意識到不對:“雲青,我剛剛是不是說錯話了?”
雲青關上房門,湊過來:“是呀,小姐下回可千萬別——”
越明珠:“我與裴晏遲的事,應當不能告訴我爹的吧?”
雲青:“啊?”
“我跟裴晏遲見面不是都避著旁人嗎?除了你之外,只有他邊的人知道。”
說到此,越明珠的小臉又垮了下來。
“……我不會真的又要變笨了吧?這麽重要的事,若不是我爹提醒我,我竟然差點忘了。”
真是奇怪,這麽重要的人,怎麽可能忘了呢?
從小一起上學堂,那麽多日子,不論春夏秋冬,他們都是共同過的。
越明珠清晰記起來,曾經還經常跑去裴府玩,有一回是去放紙鳶。
裴晏遲一向讀書最用功刻苦了,絕不允許旁人打擾,可當時他明明在溫書,還會出空給撿飛的紙鳶。
若不是心系,怎麽可能對如此縱容?
而後回了上京,似乎也經常在私底下見面。
譬如在郡主府的踏青宴上,專程去茶室找裴晏遲。裴晏遲從江南匆匆趕回來,就是為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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