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經常悄悄翻牆來越家看,拉著窗戶,甕聲甕氣地問什麽時候才會好起來。
以往越明珠都會回答他,偏偏有一日貪睡睡了過去,任由裴驚策問了多遍,廂房裏都沒有一響。
結果等一睡醒,就看見裴驚策在床邊探的鼻息。
四目相對,兩張臉都不約而同地通紅。
裴驚策連忙退到窗邊,語無倫次地解釋,是連續一旬沒去學堂了,剛剛又不說話,他擔心出了意外,心急之下才翻窗進來的。
越明珠聽完,忍不住回被褥裏笑了,悶悶地笑了好半晌,才從被褥裏探出一個茸茸的腦袋。
“我沒有事啦,你不用擔心我。”狡黠地眨了眨眼,“我只是不想去學堂,才給大夫撒謊說病沒好,這樣就可以多賴在家裏幾日。”
裴驚策換上一副無語凝噎的表,走過來彈了一下的腦門,沒好氣地控訴沒良心:“我這幾日因為擔心明珠妹妹,用膳可都食不下咽,你倒一個人在府中清閑。”
說完,頓了頓,又道:“以後你騙大夫可以,但不準再騙我。”
“只說了我,那你呢?”
“怎麽,我什麽時候騙過你?我每回逃學可都專門問過你的。”
越明珠想了想,說的也是。于是就從被褥裏出小小的手,跟裴驚策拉了一個勾。
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對阿策哥哥撒過謊了。
越明珠一直記得這件事。
所以等到次日見過聘書,看見上面“預報佳期”“良締夙締”的字樣,想到的第一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直接去問裴驚策,到底為什麽這麽多日都在騙。
“雲青,”越明珠站起,“人備車馬吧。”
雲青卻沒直接應下,向外邊連綿雨,猶豫地勸道:“小姐,現下怕是不宜外出……”
因為臨時出了些事,那封聘書隔了一日才送到府上。
昨日天還正好,但今日自清晨起便雨不散,人不得不把許多不必要的行程都往後推一推。
但越明珠不想再等了,輕聲道:“現在雨還不是很大,我去去就回,不要的。”
…………
生辰宴賓客衆多,裴小爺宴下就不辭而別,到底是瞞不過那麽多雙眼睛。
但裴驚策時不時就做出點離經叛道的舉,如今這般行徑,其實也不讓人覺得太意外。
唯獨只有一件事了影響。太傅府宴後幾日原本都另作了安排,諸如祭祀祠堂之類,因著裴驚策沒興趣去,便全都悄無聲息地取消了。
拜月樓裏竹裊裊,樂倌婉的唱曲聲像溪水般漾開。
薛衡左擁右抱,偏過頭一看裴驚策,正在有一茬沒一茬地鬥蛐蛐。
薛衡道:“這兩只蛐蛐這麽好玩嗎?”
“是比這些樂倌有意思。”
“……”薛衡道:“行吧,這些都是庸脂俗,小爺自然瞧不上。我改日找兩個絕人再問。”
裴驚策倚在欄邊,懶得搭理他。
倒是薛衡看了又看,忍不住道:“你前幾日生辰,我可是專門在拜月樓設了宴,備了幾個你絕對會瞧上的揚州瘦馬,結果夜裏你人呢,跑哪兒去了?”
“哪都沒去。”
“就待在府中?”薛衡不相信,“你宴下又不同人應酬,一個人待在太傅府做什麽?等人?”
裴驚策擡眸,自然而然挑開話題:“我沒來不才正合了薛兄的意。那幾個瘦馬,你不是消得很好?”
他說話一向不給人留面。薛衡咳了幾聲,訕訕閉上了。
安靜了片刻,亭臺下響起匆匆步履聲,掌櫃跑上前,附耳同他低語了幾句。
薛衡挑了挑眉,人下去,向裴驚策。
他目灼灼,人難以忽視。裴驚策瞥過來:“有事?”
薛衡了鼻子:“上回越姑娘來過之後,樓裏掌櫃細心,就人多留意了一下的消息。”
裴驚策看著他。
薛衡又了鼻子,識趣地道:“……他自作主張,的確有錯,我自罰三杯啊,下回便不人留意了。”
裴驚策卻一句話沒說,視線低垂,重新落在那兩只蛐蛐上。
薛衡本是想借此引出來越明珠的事,沒想到裴小爺看起來毫無興致,他白白自罰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他忍不住不死心地追問:“你真的不想聽嗎?”
蛐蛐鬥出了勝負,輸得慘烈的那只頃刻間連都被瓜分幹淨。裴驚策命人將殘渣清理掉,才擡起頭,語調懶淡:“你話太多了。”
薛衡敏銳地察覺到他語氣中淡淡的不悅。
聯想到最近種種,還有他生辰後都再也沒提過越明珠這個名字,薛衡識相地閉上。
……好吧,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越明珠的馬車昨日在雨中翻了,好像撞壞了腦袋,昏迷了整整一夜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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