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隔天清早起來, 天格外昏沉。

鐘晚洗漱過來，打開電視，去廚房冰箱裏拿牛和吐司, 就聽到了粵語播報的新聞。

“臺風將于今日下晝到今晚夜間登陸港島。特區政府已提前作好準備，召開部門督導委員會議, 由政務司統籌、保安局督導，就水浸、倒樹、救援、通等各方面況提前部署，制定應急和臺風過後的善後預案……”*

到下午，外邊風聲已經隆隆作響。

鐘晚仍開著電視, 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閱朱壁畫的劇本。

這時有人打電話過來, 是安妍。

“晚姐, 你在酒店嗎，我上午出了趟門, 風越來越大了。我現在就在酒店附近，能不能去找你躲一下…”

鐘晚笑，跟說了個房號：“沒問題啊, 反正我也一個人。我跟前臺打個電話，一會兒你到了, 讓管家帶你上樓。”

安妍連聲道謝。

大概二十分鐘, 安妍頭發淩, 幾乎渾都被雨淋了個，手裏拎著兩個購袋出現在房間門口。

鐘晚接過手裏的購袋，“你怎麽今天還出門了。新聞一直在通知, 讓大家盡量都在家裏待著。”

安妍抱怨道：“我媽…非讓我去超市囤點東西。”

指指袋子, “這東西我估計也帶不回去了，您這兒有廚房嗎？”

“有是有。”鐘晚面難, “可是我不太會做。”

小時候，雖然父母常不在家，家裏條件也不好，但不願意在烹飪上多琢磨，通常自己在家時煮個面也就應付了。

安妍攤攤手，“…我也不怎麽會。我手殘，只跟我媽學會了煲湯。不過，我正好買的有青腳，超市收拾好的。”

鐘晚給拿了雙一次拖鞋，笑著說：“那正好，家裏有袋裝的面和冷凍的雲吞，你不嫌麻煩的話，我們煮個湯雲吞面？”

兩個人一拍即合，去廚房開始忙活。

最近拍戲忙，無論是安妍還是，一日三餐外加夜宵基本都是劇組提供的盒飯，從附近一家酒店訂的餐。

好不容易因為臺風休息一天，兩人也都不太想再嘗到酒店餐廳的味道了，即使萬泰這家酒店的廚師名頭有多大。

安妍一邊給鍋裏接水，一邊說起最近新鮮出爐的八卦：“晚姐，你還記得Wendy吧，紀溫迪。”

鐘晚手中作頓了下，道：“記得啊。”

安妍笑著說：“我聽之前的同事私下在說，也想拿個s+電影一的資源。但是現在不比從前，聽說梁先生掌權之後，把萬泰各家公司的人幾乎都換了個遍，所以萬泰影業家裏現在本說不上話。最近媽媽在到幫找關系、聯系人。”

鐘晚隨口問：“拿到什麽資源了嗎。”

安妍搖搖頭，“像朱壁畫這種制作本的電影估計是沒戲，還非要拿一。好像，媽媽最近跟旭捷傳的人走近，應該是想砸錢讓去演足球。”

“足球是什麽？”

“就是一部低預算的青春熱片，估計上映都不怎麽會宣傳那種。”

雖然知道安妍也沒什麽幕消息，都是道聽途說來的，鐘晚還是問：“那們為什麽不去找梁序之。”

安妍聳聳肩，“估計關系沒到位吧。而且梁家那麽多人，遠近親疏的，梁先生總不會誰的忙都幫。”

笑著看向鐘晚，“又不是人人都像晚姐一樣，‘人一笑值千金’。”

“什麽呀…別這麽比較，質都不一樣。”那邊是家人，只是人。

鐘晚把洗好的姜塞手裏，“而且句子也不是什麽好寓意。”

安妍做了個抱歉的表，“寓意我還真不知道，忘了是從哪部電影裏聽來的。”

“但說真的，您最近微博漲了好多，我看超話裏也天天有很多人去打卡，考古您以前的視頻和劇。等朱壁畫上映，再拿個獎，又有梁先生的支持，肯定能紅的。”

鐘晚沒接話，蹲下去櫃子裏翻紅棗。

一小時之後，兩人把廚房折騰的一片狼藉，各種幹鮮食材攤滿幾乎整個流理臺，這“老火靚湯”總算是煲出了些許香味。

熱汽從廚房裏鑽出來，模糊了那扇玻璃門。

鐘晚了張廚房紙，一邊手一邊往外走，聽到手機在響，走過去低頭看。

梁序之親自打來的，不是林叔。

心中劃過一陣忐忑，接起來，“梁先生？”

“在哪。”

“酒店啊…”

“林叔剛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

“啊，我剛在廚房煲湯，沒帶手機進來，可能沒聽到，外面刮風的聲音也大。”

梁序之沒再說什麽，只告訴，他一會兒過去。

電話很快被他掛斷，鐘晚放下手機，看了看淩的廚房，又看向剛從廚房裏走出來的安妍，默了下說：“梁先生要過來。”

安妍大腦宕機了兩秒，不確定地問：“哪個梁先生？”

鐘晚：“……”

安妍拍了下腦袋，“噢噢噢！”

“那…那我，我是不是不該待在這裏啊，我還是下樓去大廳待著吧，等晚上我…可是這裏的房間我開不起啊，臺風是不是預計下午就到，我…”

安妍斷斷續續說了一堆，外面已經響起了敲門聲。

鐘晚看一眼，代：“別在他面前說話。”

尤其是最喜歡的那些港島豪門八卦！

安妍手隔空劃過，做了個用拉鏈封起來的手勢。

鐘晚快步過去開門。

梁序之應該也是剛從外面回來，黑大裏邊穿著黑的西裝，氣質矜貴沉冷，門對門有車接送，上一點雨都沒有淋到。

一開門，換鞋進去，他聲線淡漠地問：“今天怎麽有閑逸致，自己煲湯。”

鐘晚還沒回答，梁序之走進客廳，看到了杵在那裏的安妍。

而後掃了鐘晚一眼。

鐘晚趕忙介紹道：“這是我助理。”

安妍覺得有必要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但見到梁序之本尊又很張，尤其看到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以及他沒有像傳聞中的那樣坐著椅，而只是拄了一只手杖。

絮絮叨從家裏讓買菜，說到外面的臺風，甚至說到上一次臺風天超市資短缺的事，最後重重點頭：“實在抱歉，我不知道今天您會過來，我還是先出去吧…”

梁序之微皺著眉，片刻後，還是淡聲說：“不用。”

鐘晚和他之間本就話不多，現在多了個外人，空氣更是沉默。

梁序之坐在沙發上看手機裏的郵件，還是安妍率先打破了沉默，小心翼翼地問：“您吃午飯了嗎，我們準備煮雲吞面，給您也煮一碗？”

“……”

鐘晚想到那個煲湯的災難過程，開口：“雲吞面我和安妍吃，還是t給您酒店餐廳送份餐過來吧。”

梁序之瞥，“為什麽。”

鐘晚在原地凝固幾秒，扯扯角，滴水不地回答：“我怕我煮的雲吞面味道不好。您如果不介意，我給您也煮一碗試試。”

“嗯。”

于是，等湯煲好，鐘晚就去廚房忙活了。

中途，梁序之偏了下頭。

看見孩穿著淺的睡在流理臺的一片“廢墟”上進行“作業”。

把面丟進鍋裏時，手還被燙了一下，原地跳起一小段距離，了耳朵，像只驚的兔子。

……

沒多久，鐘晚端著一碗面和餐送到茶幾上，“您試試？”

梁序之拿起湯匙，慢條斯理地撈起一只雲吞。

這過分家常，調味又很不練的味道，他已經忘記上次嘗到是什麽時候。

似乎是近二十年前，他還沒有被接回梁家，莊敏怡神也沒有出問題的時候。

鐘晚像等候老師批改試卷的小學生一樣，站在原地。

看見梁序之沒吃多，就擱了湯匙，看一眼，“別在這裏盯著我。”

“……”

鐘晚小聲嘀咕，“我是想問，您覺得味道怎麽樣。”

梁序之莫名從語氣裏聽出了一點委屈，淡笑了下，評價：“一般。”

“…好吧。”

安妍已經坐在餐桌上自己吃起來，鐘晚想了想，把自己那碗端出來之後，還是去了沙發那邊，坐在梁序之旁邊。

等這餐結束，安妍的商終于歸位了一點點，主去收拾碗筷和廚房，沒跟他們在同一空間。

梁序之洗過手從浴室出來，看見坐在沙發上著他的鐘晚。

“想說什麽嗎。”

鐘晚搖頭，“沒有。”

笑道：“就是覺現在這裏跟您特別不搭調。”

梁序之無聲與對視。

他的生活中確實沒有一點煙火氣，而此刻這個房間中，生活氣息又過重，甚至重到讓他想到許久之前的往事。

靜了須臾，梁序之的腦袋，“跟我上樓。”

.

到了樓上的套房，周遭就變得異常冰冷。

尤其在臺風天，空曠偌大的房間，又在這棟高樓的最頂層，整面的落地窗，昏暗的燈。

像是整間屋子變了一座孤島，在風雨中搖搖墜，而孤島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梁序之上樓之後，先去浴室洗澡。

鐘晚坐在窗邊的沙發上，也不知道那是他慣常會待的位置，轉過頭，從書架上取了本英文的聖經。

這書大學時就看過，當時有門專業課的老師說聖經是英語世界的文化源頭，要求大家都去看，考試時出的題目也基本都是聖經中的句子釋義和解讀。

但那位老師就是基督教徒，也不知是不是在夾帶私貨。

鐘晚靠在那翻書，沒多久，傳來漸近的腳步聲，恰好看到那句——‘你必忘記你的苦楚，就是想起也如流過去的水一樣。你在世的日子，要比正午更明，雖有黑暗，仍像早晨。’**

沒擡頭，問：“您信教嗎？”

梁序之在頭發，平淡地說：“不信。”

屋裏有聖經，的確不代表信教，小時候家裏還有鐘重臨買來的全套佛經呢。

只是，看到這本聖經，鐘晚想起數月前烏繼山教堂的那夜。

一條探險視頻，把折騰得夠嗆，素材最後也沒用上。

鐘晚把書回書架，站起，看著窗外的風雨和海港上指甲蓋大點的集裝箱。

手去了玻璃，好奇道：“為什麽這家酒店的玻璃上都不用‘米’字。”

梁序之把巾擱一邊，走過來，“因為是特殊材質。”

尤其他這一層，是納米防的。。

鐘晚應了聲，片刻後，聞到他上清淡的木香，提起：“您知道嗎，我第一次見您，不是在那場酒會上。”

梁序之：“是在教堂。”

鐘晚笑了下，轉過頭：“原來您認出是我了。”

梁序之聲音淡淡的，“很難認不出。”

那晚他剛探過莊敏怡，心很差，在教堂正清靜時，闖進一個不速之客。

那座教堂早就荒廢了，他雖然將它買下，但也未讓人打理過，平時從沒人會過去，所以當時後門也沒上鎖。

梁序之：“那天，你做什麽去的。”

“拍恐怖視頻…”聽起來就很荒唐，鐘晚轉回頭，沒敢看他的表，看著窗外問：“您呢？”

意料之，梁序之沒回答。

臺風應該已經到了，外面狂風拍打玻璃的聲音，像是要將他們摧毀。

這時，鐘晚覺到自己挽在腦後的頭發被拆開，長發像瀑布一樣散落下去。

而後，肩膀上一點微涼的，睡的肩帶也就順勢落。

鐘晚轉回頭，又被扣住後腦，輕按了回去，整個人被迫在那面落地窗上，隔著料，到被疾風拍打的玻璃，卷著沙礫和塵土。

下一秒，那層料也了下去，後背到他冰涼的睡。

鐘晚想手去撈，又被他制止，掰著的腦袋轉回去，很用力地咬住。

間隙時，慌忙說，沒拉窗簾，提議去臥室。

熱的氣息灑在耳側，梁序之聲音低沉，“放心，單面玻璃，一點都看不到。”

鐘晚還出聲，覺到他微涼的手進來。

聽到梁序之輕笑了聲，又隨手拿起剛才解在沙發上的領帶，將雙手的手腕縛在後。

很快就有覺，鐘晚下意識揚起下，闔上了眼。

似乎，也不用再說什麽了。

已知的只有他的溫，和窗外如野撕咬的風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