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對貪污吏施以重典,勝過歷朝歷代!”
“然而哪怕是凌遲、剝皮揎草,也難以阻止貪腐。”
“由此可見,要想徹底除貪腐,就如同要掃除天底下的灰塵一樣,是不可能實現的事。”
云逍繼續給崇禎上課。
反腐是歷朝歷代,也包括后世的無解命題。
實現零貪腐,那是烏托邦式的幻想,是不可能存在的。
后世的反腐制度、手段,按說是很先進了吧?
可貪腐同樣也在與時俱進,電子貨幣、虛擬資產、加貨幣等新技,蔽到你本無法審計。
被視為反腐典范的坡縣,反腐制度和手段夠嚴吧?
照樣有國家級、部級高貪腐。
至于某個漂亮國,倒是完全沒有貪腐,那是因為人家直接出臺法律,將貪腐合法化了。
“然而貪腐不能完全杜絕,卻不意味著可以放任自流。”
“就如前些年的大明,若是上至朝堂閣臣,下至小吏,都視國家于百姓存亡于不顧,想法設法為自己謀利,那麼大明遲早會亡國!”
云逍的話,功勾起崇禎噩夢一般的回憶,不由得一個寒噤。
王承恩暗自咋舌,也只有國師敢把‘大明亡國’掛在上。
這要是放在其他任何人上,不被砍頭都是萬幸。
“吏治的核心,不在于徹底除貪腐。”
“而在于構建權力與權利、效率與公平的態平衡。”
“通過制約束、道德教化,將其控制在可承范圍,也就是了。”
云逍也是有而發。
以前他也深恨貪污吏,恨不能如朱元璋那樣,全部剝皮揎草。
這些年他站的角度不同,想法也發生了改變。
崇禎思索片刻,頷首道:“小侄明白了。”
不是明白了云逍話中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近年來推行的吏治革新,正是制約束。
讓劉宗周編制道德規范和行為準則,這屬于道德教化。
為帝王,重點就該放在這兩樣上面,而不是親力親為去抓肅貪。
“我剛才所言,是否能讓大和尚信服?”
云逍見那老僧面有譏誚之,于是開口向他問道。
“阿彌陀佛!”老僧念了聲佛號,將臉上的異收斂起來。
接著他不溫不火地道:“老衲只是恤民生艱難,不大懂公子所說的這些大道理。”
云逍‘呵’了一聲,“那就再談談,你所謂的民生艱難。”
“這位老丈貴姓,哪里人氏?”
云逍目在屋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名農夫打扮的百姓上。
那百姓有六十多歲,面龐黝紅,皺紋如犁深嵌,上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棉襖,腰束草繩。
“小老兒邱長貴,就是這得勝驛人氏。”
老農慌忙站起來,局促地答道。
“隨便嘮嘮,不必張。”云逍和悅地問道,“家里有幾口人,多田?”
邱長貴答道:“家里有七口人,田三十五畝。”
立即有人提出質疑:“你自己的田,還是租別人的?”
“以前家里只有五畝薄田,這幾年那些紳老爺們的田也要繳田賦,只有把田賤賣了,我家老大在遵化的鋼廠做事又賺了點閑錢,于是又購了三十畝。”
邱長貴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笑呵呵地答道。
對于華.夏的百姓而言,有田可種,就是一輩子最開心的事。
云逍又問:“家里人每天吃幾頓,吃些什麼?”
“平日吃兩頓,農忙時吃三頓,高粱、玉米和紅薯為主……每頓都能吃飽。”
說到這里,邱長貴不由得一陣慨。
“前些年啊,三天能有一頓飽飯吃就不錯了,哪能想到,現如今居然每天吃三頓,至有一頓能敞開肚皮吃。”
“老大在鋼廠做事,每個月還能給家里送幾兩銀子回來。”
“也不知道這是咋回事,這日子咋就一天比一天好過了呢?”
一名百姓笑著說道:“這不是因為咱大明出了一位圣君,又有一個神仙一樣的國師麼?”
崇禎頓時龍大悅,百姓的一句‘圣君’,比大臣們一千句馬屁都要舒坦。
“我聽說,紅薯就是國師從天上帶下來的,這東西可真是救命的仙糧……也就是吃多了反酸,放屁也多了。”
邱長貴的話,引起一陣哄堂大笑。
等笑聲落定,云逍繼續問道:“田賦和勞役多嗎?是否還有其他雜稅?”
“田賦沒多,以前田賦必須是銀子,要給火耗,現在直接給銀券,也就沒了火耗。”
“勞役也不多,除了村子里修路、架橋,其他的府給工錢。”
“雜稅倒是還有一些,主要是村子里剛修了一間學堂,每家每戶都要出點銀子。”
其實大明自立國以來,田賦就定的極低。
在朱元璋時期,定為三十稅一,即繳納收的三十分之一,這個稅率相對較低。
到了大明后期,田稅稅率不到2%,幾乎接近五十稅一的低稅率。
縱觀歷朝歷代。這樣的稅率都是最低的。
在減輕農民負擔方面,大明朝廷可謂是典范。
而后來的螨清,田賦大部分時間是十稅一,實際征收的比例卻高達二十稅一。
就這,那位麻子皇帝一句‘永不加賦’,被很多人吹上了天。
大明底層百姓負擔最重的,是雜稅和形稅。
這些都是地方府、豪紳,巧立名目、層層盤剝的結果,與大明朝廷決策其實沒有多大關系,并且最終也沒落到國庫中。
這幾年推行稅務革新,斬斷了雜稅和形稅,也就等于卸下了底層百姓上的重擔。
“家里的人,冬天都有棉?”
云逍看了一眼邱長貴上破舊的棉襖,接著又問道。
“有呢,這幾年手上有了點銀子,棉襖的價錢又一年比一年低,前年家里每人都置辦了一件棉襖。”
“想著前幾年,家里就一條子,誰出門誰穿,如今每人都有換季的裳。”
“小老兒我,以前做夢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好事!”
邱長貴笑瞇瞇地應答,臉上的褶子就像開了花。
云逍再次看向那老僧,“都聽清楚了,這就是你所說的民生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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