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竹之前經常顧春樓，里面有個何順的小二，得過的賞錢，對很是殷勤。

兩人剛在酒樓門口站定，何順便眼尖地瞧見了，滿臉笑意地迎了過來，熱地招手寒暄道：“余姑娘，大半年沒見您來——”

話音頓了頓，因為他走近了才看見，余晚竹挽著頭發，梳的是婦人發式。

連忙又改口道：“哎呀，瞧我這張，這許久不見您來，原是嫁人了，恭喜恭喜，余夫人快里邊請！”

余晚竹卻站著沒，笑了笑，誠懇地道：“小順，我今日不是來用飯的，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何順一愣，下意識道：“余夫人，我能幫您什麼忙啊？”

余晚竹簡明扼要地說了來意。

何順有些猶豫，“余夫人，咱們酒樓往日里是收過春筍，可現在是冬天，你說的冬筍我都沒聽過，這，這我做不了主啊！”

余晚竹道：“那你能帶我去見見掌柜嗎？他若是瞧過，就知道我這冬筍是好東西，一定會收的。”

何順面上出些為難之，掌柜待人嚴厲，平日里干活稍有不慎就會挨罵，若是貿然帶人前去擾他......

掙扎片刻，他似是下定了決心，合掌一拍道：“余夫人，我帶你去見掌柜，但是能不能，我可就說不準了。”

唉，挨罵就挨罵吧，誰自己得過人家的好呢。

余晚竹莞爾一笑，“這是自然，事之后我再酬謝你。”

聽見還有酬謝，何順有些意外，便也在心里暗暗期盼事能談。

他領著兩人穿過一樓大堂，正要上樓，堂中卻忽然傳來了一道飽含奚落的子聲音。

“喲，這不是余知縣千金嗎，余大人上任了，怎麼沒把你這個掌上明珠帶上啊——”

“哦我想起來了，他把你嫁給一個窮秀才了！”

此刻是早上，在一樓用飯的人并不多，只稀稀落落地坐著一些。

可這些人聽到說的是什麼知縣千金，窮秀才的，一個個的都來了神，豎起耳朵等著聽戲。

余晚竹頓住腳步，這聲音并不陌生，甚至還十分悉，可現在并不打算理會。

連頭都沒回，示意何順繼續帶路。

宋小蘭有些憤憤的，但長嫂沒發話，也不好去生事。

三人接著上樓，出聲的子見余晚竹本不搭理，頓時怒了，拍著桌子站起來嚷道：“余晚竹，你憑什麼不理我？”

余晚竹回淡淡瞟了一眼，“我憑什麼要理你？”

說著便跟著何順，消失在了二樓拐角。

子接連吃癟，越想越氣不過，拳頭咬牙切齒地道：“這個臭婆，竟敢無視我！”

小丫鬟連忙勸道：“小姐，不識好歹，您何苦氣著自個兒，咱也不搭理就是了！”

子橫了一眼，“你懂什麼！”

唉，新買的丫鬟也不如意，總是不得心，真真令人氣惱！

見是這樣的結局，堂眾人頗有些失，還以為能瞧見什麼好戲，沒想到卻是一個掌拍不響，得，還是吃飯吧。

掌柜上房外，余晚竹和宋小蘭靜靜等著。

不多時，何順便從房里出來了，他高興地笑道：“余夫人，你們進去吧，掌柜說他需得看看東西。”

余晚竹道了謝，拉著宋小蘭走了進去。

春樓的掌柜姓袁，約莫是四十多歲，蓄著寸長的山羊胡子，形干瘦，看起來就很嚴肅的樣子。

他見兩人進來，開門見山地道：“何順說兩位想賣冬筍，我先看看吧。”

余晚竹也不含糊，從竹簍里撿了一個冬筍出來，上前兩步遞給他。

袁掌柜捧著冬筍翻看查驗，越看眼神越亮，這冬筍似乎和他知的春筍不同，更為厚壯，掐一些下來也質無，口必定不差。

他將冬筍放在桌案上，捋了捋胡須道：“不錯，冬天能挖到筍也算稀奇，你們還有多，我都要了！”

全朔州都沒有賣冬筍的酒樓，若是他能開了這個先河，勢必能讓酒樓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余晚竹道：“袁掌柜，您知曉，冬筍比春筍罕見數倍，能挖到多便有多，這全憑運氣，我也是不能保證的，眼下便只有簍子里這麼多。”

也是實話實說，冬筍埋在土里本就難找，更何況朔州竹子，挖一就一。

聞言，袁掌柜有些許失，但他仍舊道：“不礙事，你們有多，春樓一律收購！”

余晚竹適時問起：“敢問袁掌柜，能給出什麼價錢？”

袁掌柜思索片刻道：“春筍上市時也不過二十文一斤，你這冬筍雖然稀奇，卻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山貨，我給你三十文錢一斤，如何？”

余晚竹緩緩搖頭，“不，最一百文。”

袁掌柜一愣，隨即面便有些不虞，他盯著余晚竹道：“這位夫人，我勸你不要獅子大開口，袁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就連一旁的宋小蘭都有些驚訝，悄悄拉了下的袖子。

余晚竹安地拍了拍的手，接著道：“是不是糊弄您，袁掌柜心中自有決斷，便是您不收，這朔州城識貨的，也大有人在，我并不是非您一家不可，只因往日我也是這里的常客，所以才優先選擇春樓。”

“既然您不收，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叨擾之還請見諒。”

說著就取回了桌上那顆冬筍，毫不猶豫地轉就走。

剛拉開門，袁掌柜的聲音就從后傳來，“罷了罷了，冬筍我收了！”

余晚竹角微微勾起，袁掌柜的反應都在意料之中。

冬筍和春筍雖然只相差一字，可究竟市面上如今沒有冬筍，他若真為了酒樓的生意考慮，便應當知道，收購冬筍是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不僅有噱頭，還是個稀罕，錯過了才是真的因小失大。

后面的事就很順利了，過了稱，便一手錢，一手貨，冬筍共有十三斤，也就是一兩三錢銀子。

余晚竹揣著錢，和宋小蘭出了上房。

何順跟其后，剛才是他張羅著過的稱，自然也知道了房中的那一場博弈，他由衷地佩服道：“余夫人，您真厲害，我們掌柜從沒有這麼好說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