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男禮教并不嚴苛，婦人子也可隨意出行，不過上門求見夫人的行徑還是讓門子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嚴青澤。嚴青澤神從容，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拜帖遞上。

門子打開，見上面寫著“故友嚴青澤拜見”，再打量一番嚴青澤，短須青衫，拿不準眼前這位是做什麼的。想起夫人的份，門子臉一變，道：“請先生稍待，我這就是替你通報。”

欣菲看到拜帖上嚴青澤三個字一愣，在京中與嚴青澤打過道，嚴青澤是原暗衛督統馮忠的謀士，暗衛的五品鎮，馮忠以師禮事之。馮忠失勢后此人便消失不見，暗衛還發出過追緝的通告，他怎麼出現在這里？

拿著拜帖思量了片刻，欣菲吩咐道：“請來人到大廳略坐，派人去衙門請大人回來，請張先生前來陪客。”

嚴青澤是馮忠心腹，暗衛諸多事宜都由他來謀劃，知曉許多私事，眼前這張半枯半榮的臉的主人是是盧家棄子、江安義的謀臣張克濟。文人相輕，何況嚴青澤此次抱著投靠江安義的心思而來，難免想和張克濟別別苗頭，兩人在大廳中談笑風聲。

張克濟原本就猜這位嚴鎮是不是想改換門庭，說了半刻便心知肚明了。嚴青澤的才學自不用說，要不然馮忠也不會師禮以待，這位嚴大人大概是看不起我，話里話外在考究，不一手今后還真不住他。笑語歡聲中無形的刀劍影飄，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暗自心責，對方不是省油的燈，等江安義踏進屋，兩人倒有幾分惺惺相惜了。

傳信的親衛把嚴青澤的求見告訴了江安義，江安義并不認識嚴青澤，不過知道他是馮忠的謀臣，前幾日田守樓來信提及馮忠自縊死的消息，揣測極可能是黃喜派人的手，沒想到消失多日的嚴青澤便出現了，江安義對他來意有幾分明白，且見上一見，聽他說些什麼。

嚴青澤沒有廢話，直接把馮忠被黃喜派的人所害說了出來，然后道：“嚴某得馮公厚恩，聽聞江大人與黃喜有仇，嚴某愿為江大人驅馳，借江大人之手為馮公報仇。”

江安義一皺眉，心中不喜，嚴青澤為報恩所以拿自己做刀，這話梆梆地聽到耳中著實不喜。張克濟笑道：“嚴先生，我家主公雖然跟黃督統有些不睦，但同朝為臣，都是為天子效力，些許小怨怎麼用生死決之。”

嚴青澤早已準備，打開放在桌上的包袱，從最上面拿出幾張紙遞給江安義。江安義接過一看，赫然寫著唐文忠收賄賂，幫張伯進改名換姓以小喜子的份進宮，這件事欣菲曾暗中查探過數次，皆無結果，沒想到暗衛已有記錄。明眼人不說暗話，江安義與黃喜之間仇怨唯以你死我活方能解之。

張克濟將諜報放在一邊，看了看包袱里厚厚的一大疊，應該都是暗衛這些年搜集的私事，這東西拿到手可以替主公拿多人的短。嚴青澤知道張克濟心意，將包袱往前一推，道：“這些是我出京前馮公給我的，讓我把它轉給江大人，馮公說與江大人有舊，請江大人看到往日上替他報仇。”

江安義一愣，他與馮忠泛泛，最初搭上是因為千金賭坊的緣故，江安義在碧玉坊、云山坊大殺四方，給了馮忠面子放過千金坊，后來在宮中遇上，馮忠不咸不淡地謝了兩句。說起來朝堂上下提起馮忠之名無不驚悚，他對自家倒從未有過什麼為難，莫不是念著當初的。

張克濟不待江安義答應，早已起手將包袱拿在手中，這東西就是匕首、毒箭，有了它縱橫場將百戰不殆。江安義有些尷尬，張先生的做派有些丟臉，掩飾地道：“嚴先生請喝茶。”

嚴青澤見張克濟收下諜報，放下大半的心來，收下諜報意味著接納，不過他不想在江安義邊做個可有可無的人，要加重分量潘和義這個投名狀不能。

端起茶呷了一口，嚴青澤拋出了投名狀，道：“江大人，嚴某從京城逃出，乘坐威記車馬行的馬車來化州，同行遇到了來喬裝前來化州清理田畝的潘和義。”

“什麼？”一石擊起千層浪，低頭看諜報的張克濟也驚得投起頭來，京中公文稱清田督查組八月十六日從京城出發，潘和義居然已經悄然來了化州。

嚴青澤很滿意江安義和張克濟的神，道：“說來也巧，我到了會野府后準備先行到合城縣住取這些諜報，在前往合城的馬車上又遇到了他。”

江安義和張克濟互視一眼，合城縣，潘和義的目的在屯田。江安義暗道僥幸，幸虧昨日馮定忠來家中討要主意，要不然真讓潘和義摳到了痛，屯軍私萬頃田地可不是小數目，潘安義借此可以做篇大文章，踩著自己往上升。

屏風后傳來腳步聲，欣菲從后面轉出，張克濟與嚴青澤談的時候，欣菲便躲在后面傾聽。嚴青澤見到欣菲，連忙起施禮道：“見過江夫人。”

嚴青澤知道欣菲是龍衛、暗衛雙料的督監，這位出彩蝶門的前輩驚才絕艷，年紀輕輕便在一眾龍衛中穎而出，龍衛暗衛中現在仍有不傾慕者。不過，可別被的貌迷，嚴青澤聽聞了不有關欣菲辦差的故事，這子冰雪聰明、行事果決，兼之心狠手辣，也就是江安義能降得住，讓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欣菲與嚴青澤打過道，點頭招呼道：“嚴鎮，好久不見了。你說潘和義來了化州，不防詳細言說。”

張克濟對欣菲十分了解，他有時候甚至覺得欣菲比主公更要果決，若是把欣菲換主公，邁進的步子可以再大些，前行的速度可以更快些。當然，主公弘毅寬厚、心懷百姓、識人善用這些優點又為人所不及，金無足赤人無完人，便愿隨著時勢變化主公能更加果毅些。

嚴青澤開始詳細講述見到潘和義的經過，欣菲不時的相詢，等嚴青澤講完，欣菲道：“江郎，潘和義為朝庭清田督查使，喬裝前來化州這是對你的不信任，此事你只做不知，由我來理。嚴先生，你是馮公的謀臣，既然有意投奔江郎，那便從此是一家人了，暗衛有令追拿你，雖在化州你也不好拋頭面，你以后便隨我一起行事，江郎以為如何？”

見江安義點頭答應，嚴青澤大喜，起施禮道：“嚴某從命。”

對于嚴青澤來說，跟隨欣菲確實勝過江安義，江安義邊有張克濟，自己是后來者，肯定不能超過張克濟去；他與欣菲出相同，行事風格一樣，對于嚴青澤來說還是悉的事，只不過把馮忠換欣菲罷了，走夫人路線是條捷徑。

欣菲行事雷厲風行，當即起道：“嚴先生遠道而來，我讓人安排酒宴接風，不過還有些時間，先生隨我到書房細談，我把師妹思雨也來，咱們商量商量如何對付這個潘和義。”

等欣菲和嚴青澤離開，江安義嘆了口氣。張克濟抬起頭，笑道：“主公不用擔心，夫人善長理此事，何況還有思雨和嚴青澤相幫，又在清鎮上，潘和義是自投羅網。主公來看，京中碧軒居、環采閣居然都是寧陵郡王的產業，滿春院是彩蝶門的外院，還有……”

張克濟興高采烈地翻看著那堆諜報，不時地發出驚嘆聲。江安義暗自好笑，他不是擔心欣菲理不了潘和義，而是替潘和義可悲，落欣菲和思雨的手中，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在張家住了八日，潘和義對屯軍匿田地的況已有初步了解，清鎮這一帶所駐的屯軍就報了近萬頃田地，這些田地有的是無主之田被屯軍充裝屯田占下，有的是屯軍及家屬新墾所得，當然也不了侵吞暗奪之事。

張天德租種的四十畝地便是屯軍私墾的田地，屯軍力有限，開墾出的田地耕種不過來，租給張天德這樣沒田的人，白得三糧食，而張天德的份是無業游民，不用向府納稅服役，能得到耕種的七糧食，比起在老家還多得二糧，皆大歡喜。

九月初二，潘和義一大早就帶著潘和齊出門“訪親”，潘和義打算再住二天就回會野府，在會野府與朝庭的清田督查組會合，自己表面上什麼也不做，到時候把手中的證據帶回京中，在天子面前狠狠地告江安義一狀，到時天子定要罰江安義。

張天德父等潘和義出了門，收拾一下拿了樂準備到鎮上轉轉，門外傳來呼喚聲：“張老弟在家沒？”是里正楊全宗，張天德連忙答應道：“在家呢，楊老哥快往里請。”

馮定忠以軍制治駐地，清鎮是帥府所在，鎮上的大小吏都是屯軍中的將，楊全宗是屯兵的小頭目，從九品的陪戎校尉，清鎮被馮定忠劃了八塊，張天德所住的鎮西這塊歸楊全宗管，而且張天德租種的四十畝地就是楊全宗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