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漠結盟的消息很快傳遍大鄭國土，會盟的誓書昭告天下，“長慶元年六月，大鄭天子告天下臣民，鄭與漠結為兄弟，共遵誠信，虔守歡盟。兩朝城池，依舊存守，淘壕完葺，一切如常……”

大學士杜雪齊的文章寫得再花團錦簇也掩蓋不住“以風土之宜，助軍旅之費，每歲予財百萬兩”的事實，廖廖數聲的諫言被淹沒在“萬歲圣明”的歡呼聲中，歡呼過后回到自家書房的臣子們心中免不了嘀咕，明明占著上風卻地花錢買太平，說得好聽些是財大氣，說得不好聽是敗家子。

普通百姓看不懂誓書上的文字，只知道北邊不打仗了，前兩年老皇帝帶兵打仗可死了不人，終于可以吃兩天太平飯了。不過聽說新皇帝即位后就興修宮殿、選宮，就算不打仗了怕也難得安生。老皇帝喜歡打仗對老百姓卻好，“合稅為一”之政讓每家的稅收減了幾文，能多吃上幾天飽飯，換了他兒子做天子，但愿日子能夠繼續好下去。

從紫辰殿退朝，張謹小心地扶著石重偉登上肩輦，看似無意地提醒道：“萬歲，憐妃娘娘派人送信，清公主新學會了一首曲子，想唱給萬歲聽。”清公主是憐夕的兒，石重偉登基后由郡主升為了公主，清是長公主，在宮中分外得寵。

后宮之中憐夕最為得寵，建武八年生下第二個皇孫石守齊，石重偉即位后憐夕被封為淑妃。熊皇后時常規勸天子學肅帝勤儉，石重偉與相敬如賓起來，一月之中有半數時間在憐夕那里度過。不過自打石守齊出世以來，憐夕開始替自己的兒子爭取各種好，石重偉算是會父皇當初對待自己兄弟三人時的心了。將來宮中的皇子肯定會更多，石重偉可不想現在就立太子，人生該即時行樂，那些頭痛事等過十年再說吧。

“起駕樂游苑”，聽到天子的吩咐，張謹尖起道。為秉禮太監，張謹便是石重偉肚中的蛔蟲，對他的心思了解得清清楚楚，前幾日選秀使程大人心挑選了一批秀進宮，這些秀是姜州、晃州所獻，天子是想去樂游苑散心聽歌舞。

張謹心中暗暗鄙夷，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當人毫沒有節，天子旨意讓各州九月前選秀進宮，福州、平州、霸州、端州這些州都送了好幾批秀進宮了，說是先讓天子挑著，要是不滿意接著再送。張謹有些眼紅程明道，選秀使這個差使可是得滴油，那些不要臉的員拼命地給程大人塞銀子，讓他把秀送到萬歲面前來，不過程大人還算上路，在東宮時便對自己很客氣，每次送秀進宮都沒了自己那份好，天子即位不過半年，自己所得的好就超過五萬兩，比起在東宮那麼多年的積攢還要多。

另外，暗衛督統黃喜還送了自己三家鋪面，綢緞莊、酒樓和茶樓，干兒子去看過告訴自己這三家鋪面都在京中在好地段，折算銀子至得七八萬兩。這位黃公公是個狠角，見楚王失勢立刻投靠天子，借著查抄貪往庫送了大量的銀子，楚王就藩他沒有到影響，反而坐上了暗衛督統的位置。當年馮公公對他有知遇之恩，可這是個黃公公下起手來毫不留，馮公公在京中的家產盡數抄沒進了庫，這三鋪面說是借花獻佛，也是抄沒馮公公貪腐所得。

這樣的狠角還是要提防一些，依照黃喜狠毒的個，馮公公怕是命不久矣，自己哪天失了勢這位黃公公就會像對待馮忠一樣地對自己，馮公公留下來的掌印太監的位置絕不能讓他得了去。肅帝朝的四大太監換了三個，張謹接替了歸家養老的劉維國，宮謁太監路明理沒有變，唐文忠死后王太后邊伺候的太監高隨義接任了司務太監，馮忠留下的掌印太監暫由張謹兼任著，還沒有委任新人。黃喜送鋪面給自己，想來是盯上了掌印太監的位置。張謹心中冷笑，自己找到機會要提醒天子幾句，黃喜是條惡狗，就讓他在暗衛中對付文武百吧。

此番宮中大修，樂游苑是修繕的重點，增加了數觀賞歌舞的歌樓舞榭，荷香榭修建在水邊，輕風帶著荷香的香氣從清心湖上吹來，竹歌舞聲變得縹緲了幾分。石重偉斜倚在藤制的榻之上，微閉著雙目，手指在榻上輕扣著打著拍了，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化州瓜果，只要一個眼神，張謹便會讓人送到他的邊。

后宮修繕，黔州刺史馬騰飛進獻了一批藤制的，這批藤制作得十分考究，澤素雅、潔涼爽、輕巧靈便，石重偉送到雁山別苑，王太后十分喜歡，石重偉下旨讓黔州今后將藤作為貢品進獻宮。

暖風清涼，石重偉昏昏睡，張謹吩咐竹歌舞聲小一些，別驚擾了天子休息，昨夜天子連三名宮，有些乏累了。

似睡非睡時，石重偉仿佛來到了靜心亭，亭邊劉維國笑地道：“太子爺，萬歲爺讓您前去。”石重偉有些狐疑，劉維國不是出宮了嗎，看到亭中明黃的影，石重偉加快腳步亭中，躬道：“兒臣見過父皇。”

石方真滿面怒容，道：“偉兒，你因何與漠人締結盟約，把朕和數十萬將士的心付之東流，漠人狼子野，割喂之，不盡則無了時。”

石重偉有些畏地回稟道：“父皇，兒臣并非真心要與漠人構和，只是朝庭國庫空虛，實在無力支撐鎮北大營的開支。兒臣想暫時平息戰火，與民生息，待國庫充盈后再……”

“休要巧言騙朕，你無錢支付軍費卻有大把的銀子修繕后宮。不要說那是庫的銀子，天子無私，庫亦是國庫，何況各州所獻的祝壽銀又何嘗不是拆東墻補西墻，把國庫的銀子塞到庫中，這其中的缺口從何彌補，還不是要盤剝百姓。”石方真怒容滿面地斥道。

恍惚間石重偉醒悟到父皇已經不在人世了，自己已經是天子，膽氣一壯，應道：“父皇，后宮年久失修，母后所居的壽安宮四風，兒臣怎能讓母后住在這樣的地方。父皇，就算你責怪孩兒，孩兒也會修繕后宮。”

石方真的臉轉晴，欣地點頭嘉許道：“偉兒有這份孝心，朕很欣。”

在夢中石方真已經記起父皇已逝，難道是父皇的在天之靈前來看自己。石重偉的眼眶潤了，道：“父皇，兒臣很想你，娘想你想得形容枯槁，兒臣才讓去雁山別苑靜養。父皇你放心，等過兩年朝堂穩定下來，國庫有了銀子，兒臣會效仿父皇駕北征，完父皇未之偉業，以告父皇在天之靈。”

石方真的臉像蒙上了層薄紗，看不清楚是喜是怒，形像輕煙被飄，石重偉道：“父皇，不要走，孩兒還有許多話要對你說。”

輕煙凝住，石方真冷著臉道：“朕臨終前讓你厚待兄弟，你為何不聽朕的話。”

“父皇冤枉兒臣了，兒臣按照父皇旨，將二弟封為楚王，三弟封為王，一應禮遇并未稍減，三弟前些日子還來信謝兒臣呢。”

石方真的臉變得猙獰起來，罵道：“你這孽障還敢欺瞞朕，你派出龍衛暗衛伺探兩個弟弟的起居行止，暗中下旨給楚州、并州刺史，讓他們按月詳細奏報重杰和重仁的一舉一，你是何居心。你這個不孝子，朕要廢了你，讓重仁做天子。”

夢中石方真的形像惡魔般向著石重偉撲來，石重偉驚起來，“父皇不要啊”，手舞足蹈地掙扎著。耳畔傳來張謹輕輕地呼聲：“萬歲，醒來。萬歲，你做惡夢了。”

石重偉驚坐而起，耳邊竹輕歌聲，原來是夢。長出一口氣，才發現裳已經汗，粘在上十分難。張謹連忙喚過宮伺候天子換下汗，石重偉坐在榻上心猶自“怦怦”跳。有心召人前來圓夢，只是夢中形實在不能告人，看來是父皇怪罪自己了，要派人去皇陵祭祀。

“張謹”，石重偉開口道。張謹連忙躬聽命，看天子更變，一定是做了什麼惡夢，聽到天子吩咐前去皇陵祭祀，張謹心中有數，天子是夢見先帝了。

張謹抹著眼淚道：“萬歲爺仁孝無雙，先帝在天之靈定然倍欣，天下臣民都會被萬歲你的仁義孝順。奴才讀書，但萬歲爺當年讀書時奴才在旁邊也聽了幾句，像萬歲爺這樣以孝治國的天子只有齊文帝和魏明帝可比，奴才斗膽說句逾越的話，便是先帝也比不上萬歲您。”

齊文帝和魏明帝都是史書上有名的明君，他們所的朝代是盛世，張謹的這番話搔到了石重偉的，石重偉開懷大笑，夢境中的不快隨風飄散。

歌聲再起，一派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