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鐘昱彤,是蔣煜每天上下班必經的路上。
鐘昱彤穿著到腳踝的碎花,坐在公站的長椅上,傷地著對面。
巧的是,他們上了同一輛公車,還坐到了一起。
“你的手沒事了吧?”
蔣煜的手裹著紗布,像是半指手套一樣,這樣不影響他工作。
“沒事。”
然后兩人就再無對話。
一連好幾天,蔣煜幾乎每天都能在上班的時候看到。
習慣是怎麼養的,就是孜孜不倦反復記憶養的。
第四天的時候,蔣煜到達公站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的影。
上了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有沒有雙人空位,有時沒有,他就把唯一的位置讓給,又把位置讓給后面的老人,然后跟他站在一起。
雖然這輛公車也會經過的診所,但蔣煜覺得以一小時兩千塊錢的收,沒必要來坐公。
所以,原因只有一個。
一周后,他把堵在公站。
“你到底想干什麼?”
鐘昱彤無比茫然,指了指自己,“我怎麼了?”
蔣煜面無表,“別跟我說這段時間每天都是巧合。”
“就是巧合啊。”鐘昱彤苦笑,“我不能來坐公車嗎?”
“你裝傻是吧?”蔣煜放下狠話,“從明天開始我坐地鐵,你有什麼花樣自己慢慢玩吧。”
從邊經過的時候,鐘昱彤沒什麼緒道:“隨你便,反正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說這話的語氣是蔣煜從來沒聽過的。
老人很有一套,會看病,也能看穿別人的心思,當心理醫生常年跟悲觀的人和事打招呼,反而能保持開朗和。
蔣煜曾經以為這樣的人就該是這樣的,但沒想到還有這一面。
“你裝什麼可憐呢?你皮子掙我一個月的工資,你雇不起司機總買得起車吧?還是說你看上我了,想泡我?”
不是蔣煜盲目自信,在工廠打工,他平均每天都被孩子要聯系方式。
鐘昱彤沒有,眼神荒蕪,“我爸進去了。”
“進哪兒去?”
“監獄。”
蔣煜抿了抿,依舊不冷不熱,“判幾年?”
“無期徒刑。”
“犯的事還不小。”
鐘昱彤說:“他是被冤枉的。”
蔣煜看著時間,不耐煩道:“你跟法說去。”
鐘昱彤搖搖頭,突然就哭了,“我已經連自己都顧不上了。”
周圍的路人紛紛看過來,好像蔣煜是一個傷了心的渣男,他就算不一一回視,也能覺到那些圍觀的目有不是指責他的。
“喂,你哭什麼?”
鐘昱彤倒是想忍,但是忍不住,“我爸被人冤枉了,我的診所也被人搞歇業了,我沒有工作了,也沒有家了。”
都哭出了痙攣反應,說到這兒,吸吸鼻子,又努力地表達自己。
“尹揚這個混蛋為了我回到他邊,不允許我邊任何一個朋友幫我。我已經在天橋下面睡了兩個晚上了,白天我就去茶店里搖茶,一站就是十二個小時......”
長得乖,又哭得慘。
旁邊阿婆聽得心疼,“丫頭啊,別哭了,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
阿婆的兒媳婦杵了杵蔣煜,“你朋友都哭這樣了,你快安安啊!”
蔣煜不愿地說:“不是我的朋友。”
“阿姐,阿婆,我們真的不是那個關系。”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
公車來了,鐘昱彤在兩秒收起眼淚,干練地對他說:“我沒有想對你做什麼,我還趕著去店里打卡,我先走了。”
低著頭,可那雙像杏仁一樣紅腫的眼睛還是烙在了蔣煜的心里。
蔣煜上車后,看見鐘昱彤坐在一個老大爺旁邊,靠窗的位置,疲憊地著窗外,再也沒有跟他有過什麼眼神流。
蔣煜心里也不是滋味的。
晚上,他提前下班,來到鐘昱彤平時下車的地方,果然在一家茶店里看到穿著工作服戴著口罩的鐘昱彤。
手臂纖細,卻有足足一米長的訂單要做。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蔣煜又跟著來到天橋下面,竟然就住在一個帳篷里。
看來說的都是真的,蔣煜想到自己早上的態度,頓時涌出了一愧疚。
夜幕降臨,天橋下只有帳篷里亮著微弱的燈,水流聲不急不緩,白日的喧囂也慢慢退。
他走過去的時候,鞋底碾過石子發出沙沙聲,剛彎腰準備打招呼,一雙拖鞋從里面飛了出來。
“滾開!臭流氓!別以為我好欺負!”
拖鞋在蔣煜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