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徐張登門

次日清早。

紅日剛冒頭，黃錦便來了。

「你先吃些東西，我去清洗一下爐子。」黃錦放下食盒，開始忙活……

黃大胖子一如既往的勤快，哼著小曲兒，心格外好。

李青慢條斯理地吃著宮廷膳，一邊看他忙活，許是其染，心也格外不錯。

這邊早飯吃完，那邊黃錦的清潔丹爐工作也到了尾聲。

架好爐子，黃錦扣住裝木炭的麻袋兩角，將木炭盡數倒出，開始生火……

五十多歲的人了，干起活來卻是爽利的很。

「黃錦。」李青托著下，輕喚了聲。

黃錦作停頓，扭頭看向李青，「咋啦？」

李青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隨口道，「水涼不涼？」

「這才剛立冬，都沒冬至呢。」黃錦橫臂抹了把額頭，嘿嘿道，「你瞧，我這都冒汗了呢，三九天才一個冷呢，不過看今年這架勢，應該是個暖冬。」

「暖冬……」李青了下，「嗯，確比往年這時候要暖和許多。」

「你是在憂心棉麻的事吧？」黃錦一邊生著火，一邊道，「放心好啦，皇上心思縝著呢，前些天用皇陵儲備時，我也去看著了，一點岔子都沒出。」

李青笑了笑，頷首道：「你家主子確是心思縝。」

「是吧。」黃錦咧大樂，比誇他還要高興，幹活更有力氣了。

連著大口吹了好幾口氣，品質上乘的木炭愈發火紅，升騰起一簇火苗，隨風搖擺。

黃錦嘿嘿笑道：「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兩塊宮廷甄選專用烤薯的宣德薯，說道，「你剛吃過早飯，也吃不下這麼多，一人一塊。」

「一人一塊。」李青好笑點頭，起上前，分揀藥材……

黃錦問：「這次來待不了幾日吧？」

「嗯，很快就走。」李青撥了下炭盆兒，「我也有在乎的人要守護。」

「能待幾日啊？」

「煉完丹就走。」李青說。

黃錦怔了怔，言又止，最終點點頭：「以後有空再來，皇上不是以前的皇上了，你們可以好好相。」

李青打趣：「你也覺得以前的他，不討喜吧？」

聞言，本還失落的黃錦改為抱怨，哼道，「以前也好，現在更好！」

見他心不再低落，李青呵呵一笑，頷首道：「浪子回頭金不換，過去的都過去了，我自不會再計較。」

「真心話？」

「當然，我在你心中就那麼沒品啊？」

「呃…，也不是啦。」黃錦悻悻道，「有時候有品，有時候沒品，不能一概而論。」

李青：「……」

「不過，你啥時候能有空啊？」黃錦悶悶道，「你好像就沒清閑過唉。」

「清閑，如何清閑呢？」李青自嘲道，「其實，我和他的心態差不多，大多時候都是貪心不足。」

黃錦嘆了口氣，勸道：「既然知道自己病，就改一改，勞逸結合嘛，大明這麼大，人口這麼多，你就是累吐，也沒辦法盡善盡。求上得中的道理我明白，可多也得考慮一下自己，別累傷了。」

李青微笑頷首：「一直以來都是抓大放小，只不過，近年來的大事比較多。」

「皇上如此勤政，如此英明，你都還這麼累，若是……」黃錦說道，「皇上沒辦法如你這般，做不到長生久視，皇上千秋萬世之後，你還不得忙死？」

李青笑瞇瞇道：「所以要趕在他在位期間，把棘手的事盡量做了，比如普及教育，收歸草原，均貧富……。」

黃錦理解，可也鬱悶。

「真不是我為皇上說話，你對皇上確是求全苛責了些。」黃錦悶聲道。

「就算是吧。」李青也不辯解，只是道，「他是有能力的，能者自要多勞，這也是他的責任和義務，不是嗎？」

頓了頓，「我對他是苛刻了點兒，可我對他也並不差，煉丹修道這些就不說了，就說眼下這些事，辛苦雖辛苦，卻也讓他的功績輝煌而耀眼。」

李青說道：「單就一個收歸草原，就能讓他名垂青史，百世流芳。」

「這倒是實話。」黃錦緩緩點頭。

李青輕笑道：「長生久視我給不了他，可卻能讓他另類長生，後人提及，莫不頌之，這何嘗不是長生的一種？」

黃錦愣了下，繼而喜道：「回頭我把這番話說與皇上聽，皇上肯定開心。」

「哈哈哈……」李青失笑搖頭，「其實道理他都懂，只是要的太多。」

「你也要得太多，你是不是……也很苦悶？」黃錦問。

李青愣住了。

「你烤紅薯我煉丹，忙完正事再閑聊。」

「哦，好。」

~

著不遠的連家屯兒，張居正問：「徐師，這是去嚴府？」

「不，是去永青侯家。」徐階沉聲說道。

「啊？他……」

「不錯，他回來了，他又回來了……」徐階說道，「昨日他進了皇宮。」

「這樣啊……」張居正上雲淡風輕，心卻是激不已。

同時，也有些好奇。

「徐師，以永青侯的格，他是否留在京師手朝政，可不是旁人能勸的，您為何……」張居正乾笑道，「這不是吃力不討好嘛。」

徐階苦悶道：「你以為我是在擔心他攪風雲？」

「難道……咳咳，請徐師明言。」張居正作聆聽狀，一副三好學生姿態。

徐階默了下，嘆道：「叔大，你人雖在詹士府，可近來棉麻價格異常的事，總算有所耳聞吧？」

張居正輕輕點頭，皺眉道：「學生聽說了，這次江南富紳屬實過火了，如此行事簡直……」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張居正語氣放緩，道，「徐師以為永青侯此番進京，是為了解決棉麻價格異常上漲？」

徐階搖頭。

「那是……？」

徐階苦道：「棉麻價格上漲，之所以異常，就是永青侯的手筆。」

「永青侯的手筆？」

張居正驚詫，「徐師，這……似乎不太可能吧？」

「你仔細想想，如若棉麻價格斷崖式下跌，會出現什麼況！」

張居正蹙眉沉思，頃，微微出驚容，心神震……

高，實在是高！

不僅手段高明，事做的更是滴水不，如此之事，竟還能瞞天過海，簡直不可思議。

瞧著徐階一臉苦悶，張居正自不會出聲好，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明白了其中關鍵。

「徐師，需要學生做些什麼？」張居正問。

他深刻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他深刻明白想要實現理想，必須登臨頂點，在此之前，除了登臨頂點，其他的都不重要。

徐階十分滿意張居正的態度，沉了下，道：

「也不用做什麼，一會兒幫襯著點就，這件事影響深遠，為閣大學士，我不能袖手旁觀。」

「徐師苦心，學生明白。」張居正認真道，「徐師對學生照拂有加，學生一直銘五，力所能及之事，豈能推辭？」

徐階輕輕笑了，拉過張居正的手，拍了拍……

『鐺鐺鐺……』

黃錦剛忙完，正看著李青忙，聽到敲門聲，道了句：「誰啊？」

「是黃公公吧？本徐階，請問永青侯在家嗎？」

黃錦看向李青，問：「在不在？」

李青繼續著手上作，淡然道：「我的不再是，皇帝修仙也不再是，煉丹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

黃錦點點頭，喊了句「稍等」，上前開門。

院門打開，徐階、張居正與黃錦打了個招呼，緩步走進來。

瞬間，藥材清香比在門外濃郁了數倍。

兩人一怔，不約而同地深吸一口氣，頓時渾舒泰，整個人好似輕盈了幾分。

著庭院中央的丹爐，二人對視一眼，瞬間明白了李青在做什麼。

徐張不控制的口齒生津，咽了咽口水，大口吸氣……

「找我何事？」

徐階回過神，忙上前兩步，長長一揖，「徐階見過永青侯。」

「見過永青侯。」張居正也跟著作了個揖。

「有事直接說事。」

李青抬手掀開爐蓋，霎時間，藥材清香之氣直衝天靈蓋。

徐階不又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咂咂，道：「侯爺先忙，也不急這一小會兒。」

顯然，李青這是在給皇帝煉丹，萬一出了岔子……這口鍋，徐階自問背不，也不想背。

「先去坐會兒吧。」

「叨擾了。」

二人又是一揖，走到一旁石桌前坐下，眼著丹爐。

就見李青取出瓷碟，一邊挑揀，一邊吃，就跟吃糖豆似的，一碟數十枚，多數都進了自己肚子。

接著，又取出一個瓷碟。

循環往複……

著這一幕，一個個語在二人心中閃過——

牛嚼牡丹、暴殄天……

「黃錦，你也嘗嘗。」

「哎，好。」黃錦上前起一粒丟口中，隨便嚼了嚼，一口咽下，點點頭，「還是那個味兒。」

二人：「……」

生平頭次羨慕一個太監……

卻不知，若非他們冒昧來訪，黃錦都是把吃。

許久……

丹藥分揀完，黃錦帶來的大玉瓶裝的滿滿當當，可餘下的更多，都快堆小山了。

這些品相稍次的丹藥，會作何理呢？

二人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