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胡同，鑫樓。

在京城眾多的青樓勾欄中，鑫樓并不怎麼起眼。

平日里顧這里的客人，都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人。

鑫樓是一座三進的四合房。

一進的院子，是用來招呼喝花酒的客人。

二進的院子則是用于客人留宿。

三進院子是后宅，供主東起居。

此時。

前院正對宅門的一間廂房中。

一便裝的王承恩，獨坐案后飲酒。

一名小太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另外還有兩名東廠番役，正過窗戶隙，目不轉睛地盯著宅門。

王承恩這個東廠提督，當然不會是白當的。

自從接手東廠后，他知道當前首要任務，是鏟除晉商。

因此他將東廠大半的力量，用在晉商上。

在晉商當中，也收買了一些要的人。

晉商今天晚上在鑫樓議事。

王承恩也通過收買的晉商線，收到了消息。

事關重大。

王承恩不敢有毫大意，親自帶人盯著這里。

“來了，來了！”

“范家的范永斗來了！”

“王家、曹家，在京城主事的也來了。”

兩個負責盯住宅門的番役，每一個進鑫樓的人都不放過。

過了一會兒。

“怎麼可能會是他？”

“太仆寺正卿……魏緒！”

“工部尚書！工部尚書程啟南！”

王承恩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湊到窗戶隙上。

“好家伙，晉商的靠山，竟然是他們！”

看到那兩張悉的面孔，王承恩大吃一驚。

太仆寺正卿魏緒！

剛正不阿，敢于言事。

平定楚地民，戰功卓著。

楚地人民念其德，為他建生祠。

魏緒此時任太仆寺，掌管國家牧地。

他不顧權貴脅迫，為朝廷爭回被權貴霸占的牧地數萬傾。

因此到崇禎的嘉獎。

工部尚書程啟南，更是不得了。

清廉正直，循公奉職。

不諂權貴，大節凜然。

被稱作是“天下第一廉吏”！

就這樣的兩位大臣。

會是晉商的保護傘？

王承恩使勁眼睛。

沒看錯。

的確是這兩位。

真是萬萬沒有想到啊！

濃眉大眼的兩位，會在暗中與晉商勾結！

王承恩都被嚇住了。

“盯了，掉一個，要了你們的腦袋！”

王承恩親自盯了一會兒。

看得眼睛發酸，也不見再有要的人來。

于是叮囑了幾句，又回到座位上。

一旁的小太監端起酒壺，給王承恩滿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廠公，您說云真人，為什麼直接把這些人，跟萬歲爺說了？”

“到時候挨個抓了便是，那樣也就不用廠公您老人家這麼辛苦，親自守在這里了。”

王承恩冷哼一聲，叱道：“云仙長算無策，你這小東西知道什麼？”

小太監連忙道：“是是，兒子實在是太蠢了，看不云真人的用意。”

“云仙長有未卜先知之能，晉商后的這些個大臣，哪個能逃得過他的法眼？”

“他之所以不直接跟萬歲爺說，肯定有他的用意！”

王承恩自信地一笑。

云仙長的心思太深了，別人看不。

咱家……一樣也看不啊！

就在這時。

盯梢的一名東廠番役一聲驚呼：“廠公，快來看！”

“又來大魚了！”

王承恩神一振，急忙趕到窗前。

就見一個白白胖胖的老者走了進來，被小廝引向后宅。

這老者一員外服，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土財主。

嘶！

王承恩倒吸一口涼氣。

戶部尚書孫居相！

戶部掌管天下錢糧、賦稅。

六部當中，戶部尚書的權柄，僅次于吏部尚書。

這哪里是什麼大魚。

分明是一頭巨鯨！

堂堂戶部尚書，竟然是晉商的保護傘。

這簡直是聳人聽聞！

王承恩盯著孫居相走進后宅，這才回過神來。

正準備離開窗邊。

另一名東廠番役又是一聲驚：“天啦，怎麼會是他？”

王承恩再次過窗戶隙朝外面看去。

然后滿臉震駭，半晌說不出話來，后背被汗水。

左都史，曹于汴！

都史職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

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

曹于汴深崇禎重。

曾當眾稱贊他“制行高潔，風節凜然，有古大臣風”。

要不是曹于汴的年齡大了，今年已經是七十高齡。

崇禎早就把他推進閣。

甚至閣首輔的位置都是他的。

這樣的人，會是晉商的保護傘？！

王承恩一陣心驚跳。

如果不是今天親眼看到。

即使云仙長說出這人。

自己也絕對不會相信。

恐怕連萬歲爺，也不會相信。

要是再加上一個前首輔韓爌。

和前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德化。

晉商的能量，大到簡直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太可怕了！

“難怪，難怪云仙長說，大明會在十幾年后亡國！”

“朝中這麼多的重臣，全都庇護晉商，晉商這才敢如此猖狂，通虜賣國。”

“長此以往，大明怎能不亡國？”

王承恩腦袋里一陣“嗡嗡”作響。

云仙長，真是神機妙算！

別說是尋常的員、百姓。

就連他這個東廠提督。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也絕不會相信，這些人跟晉商勾搭在一起。

這天底下的事，果然是沒有什麼能瞞得過云仙長。

“明白了，總算是弄明白了。”

“難怪云仙長不直接說出晉商的后臺是誰。”

“說出來也沒人相信啊！”

接著王承恩恍然大悟。

曹于汴、孫居相、程啟南、魏緒。

如此清正廉潔的重臣。

誰敢說他們跟晉商有牽連。

萬歲爺絕對會砍了他的腦袋！

即使是備萬歲爺信任的云仙長。

雖然不至于被砍腦袋，肯定會被萬歲爺猜忌。

退一萬步說。

即便是萬歲爺相信云仙長說的是真的。

僅憑他的一句話，就拿掉那麼多肱骨重臣。

這是什麼樣的權力？

云仙長豈不是了，凌駕于萬歲爺之上的太上皇？

這讓萬歲爺怎麼想？

很顯然。

云仙長早就明白這個理。

這才有意點撥咱家，讓咱家盯著晉商。

有東廠廠督親眼目睹，萬歲爺不得不信。

高，實在是太高明了！

云仙長，不愧是謫仙。

簡直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

“這幫碩鼠，等抓到你們，看咱家怎麼炮制你們！”

想到十五年后，自己會陪同萬歲爺一起在煤山上吊。

王承恩一陣咬牙切齒，對這幫晉商的后臺，恨到了骨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