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八月十五日，正值中秋佳節，周瑜的船隊抵達了趾郡。

當然，漢代中秋還不算是一個節日，並無賞月習慣。

中秋節源於唐代，興盛於宋代，至於明清方纔爲主要節日。

當然，不是節日不代表沒有習俗，《周禮》有云：“秋暮夕月”，即祭拜月神。

自周代開始，每逢中秋之夜，便要祭月迎寒，設大香案。

周瑜遠在趾，自然是沒有這個條件的，或者說，他也沒有這個心。

在抵達趾郡之後，他便遣使龍編，表明自己來意。

而士燮其人，時年六十二歲，已在趾任職十二年。

由於此人寬厚而有雅量，中原士人來投數以百計之多。

現在其麾下便有袁徽、程秉、牟子、桓曄等人，在州這個地方堪稱人才濟濟。

面對突如其來的劉備軍，他便將衆人招來詢問道：

“今聞劉備麾下大將周瑜、甘寧率兵前來問罪。”

“張使君何罪暫且不問，不知諸位可知劉備其人何如也？”

“其麾下秦瑱又是何許人，安得有如此強軍？”

實際上直到現在，劉備奪取江東的消息都還沒傳到趾。

士燮只知道中原曹擁立天子，袁紹、袁皆是族。

至於劉備此人是從什麼蹦出來的，他卻幾乎沒有任何瞭解。

所以看著劉備強軍至此，他現在整個都還於懵狀態。

他一問話，衆人皆是面面相覷，唯有袁徽出列拱手道：

“啓稟使君，劉備其人乃是中山靖王之後，當今漢室宗親。”

“似周瑜此人，乃江東孫伯符之將，去歲劉備攻殺孫伯符，此人便投劉備麾下！”

說著，他便將劉備在中原崛起之事給士燮講述了一遍。

其中還包括秦瑱從曹麾下轉投劉備，並且謀劃中原之事。

說著袁徽其人，在歷史上名聲不大，然則這個人卻與劉備軍關係匪淺。

因爲他便是劉備麾下重臣袁渙從弟，關羽麾下袁霸的親弟弟。

昔日董卓京，天下打之時，袁渙便對一衆兄弟討論保之道。

其幾個兄弟各有其志，唯有袁徽斷定天理盛衰，漢室將亡。

面對即將大的天下，他便遠遁趾，以求保。

在此得到了士燮的禮敬，由此定居了下來，再無北上之意。

不過幾人終究是兄弟，雖然路途遙遠，卻也有通信。

袁渙自劉備麾下之後，便將自己的狀況寫信知會了袁徽。

又兼其兄袁霸現任關羽麾下屯田校尉，所以他對劉備軍知之甚詳。

如此講解了一番之後，他便又對士燮一番諫言道：

“劉備此人乃是前漢後裔，頗有高祖之風，在中原甚有名。”

“而今進軍州，其志已現，早晚必行王霸之事！”

“要如何置彼等，當隨使君之願，若願尊當今天子，則當懼之。”

“若是坐擁元從之功，當迎其軍，而獻趾，助其討伐張津！”

而士燮聽聞袁徽之言，不由須讚歎，環顧衆人道：

“我等常居偏遠之地，竟不知天下出了這等英雄！”

“劉玄德既是漢室宗親，而今漢室衰微，出得此人，可見漢室不當亡之。”

“吾聞天子年，並無武功，來日必是大權旁落。”

“與其讓臣賊子篡政，還於劉氏，也當歸天理。”

“既是彼等兵至，老夫不抗之，也免使此地橫遭兵禍，不知諸位以爲如何？”

衆人見他一心爲百姓考慮，自是紛紛盛讚士燮之德。

當即便在士燮的帶領下，朝著府外行來，準備前往迎接周瑜兵馬。

可衆人剛一行出府外，便見士祗、士徽領著大量夷兵行來。

士燮一共有五個兒子，長者士廞、次子士祗、三子士徽、四子士幹、五子士頌。

衆子之中，唯獨士祗、士徽兩兄弟好兵事，喜習武。

士燮見得二子率兵前來，頓時眉頭一皺，喝問道：

“爾等不去城外當值，又率兵馬來此，行何事？”

二人見得此狀，士祗低頭不語，士徽便道；

“乃聞海上有敵軍來此，特率兵馬前來討之。”

“請父親下令，孩兒等這邊出兵，討伐敵軍！”

士燮看他如此妄爲，一時便惱怒喝問道：

“海上只有我漢家兵馬，哪有敵軍，爾等如此我士氏族滅哉？”

“速速與我退去，休要在此胡言語。”

他一喝罵，士祗便即偃旗息鼓，士徽卻是不甘道：

“彼等說甚劉備麾下，我等只知天子曹公，未曾聞得什麼劉備！”

“而今張使君便有罪，也不當劉備派軍至此！”

“今得不問而派兵至此，其意已明，必爲奪我士氏基業！”

“彼等若非是敵人，還有何人可爲敵也？”

“敢請父親下令，孩兒願爲先鋒，率軍擊潰敵軍！”

士燮見他如此不自量力，不由氣極而笑道：

“豎子安識天下英雄哉？汝等在此，對敵之人不過蠻夷，哪知漢軍勇力。”

“莫說爾等這些兵馬，便是窮極州兵馬，未必能是其對手！”

“而今不過領兵幾年，即如此膽大妄爲。”

“若日後你來做主，我士氏該當盡滅於此矣！”

“來人，與我擒下此子，足府一月！”

別看士燮已經年邁，可在趾卻是大權在握。

他一說話，麾下便有幾個越兵上前將士徽按住。

衆人見之，連忙勸解，可士燮卻聽也不聽，任由其子被衆人府。

做完一切，他方纔遣使邀請周瑜上岸，又準備車駕親自前往曲迎接。

如此三日之後，兩軍彙集於趾境的曲之地。

雙方見禮過後，看著那些劉備軍麾下銳士卒，士燮便對周瑜笑道：

“燮早年求學中原之地，曾京師，見得軍。”

“而今一觀，貴軍兵強馬壯，不下昔日王都拱衛。”

“如此王師之相，得我趾之地，也可讓我趾百姓看看王師之威也！”

他雖態度卑微，然則周瑜卻不敢小視，頓時笑道：

“府君言過矣，早聞府君學問優博，又通曉治政理民。”

“雖邊陲之地，卻爲國保土十餘載，邊不起兵，民不失業，實屬善政。”

“與此等善政相比，我等不過一羣革夫，當不得如此誇耀！”

“此次我等來意，府君想必知曉，不知府君可願助力我等除賊？”

他這一次來，自然不是來和士燮閒聊扯淡，而是想要士燮出兵。

現在秦瑱正在朝蒼梧進軍，張津抵抗不住，或許會逃往鬱林郡。

他雖沒到過鬱林郡，卻知道鬱林郡到都是深山林。

昔日秦始皇命大軍南伐，是在這深山林之中，就損失了大量兵馬。

所以他的目的只有一個，看看士燮的態度，然後勸士燮堵住張津退路。

所以他特地強調了張津賊子的份，想看看士燮態度。

如果士燮反駁，那事就會有波折，如果士燮贊同，那州基本上就十拿九穩了。

而士燮人老，哪裡不知周瑜之意，當即須嘆道：

“算來我與張牧也算故，故昔日上表朝廷，請表爲州之牧。”

“不料張牧行事如此乖張，竟敢勾結外族作。”

“老夫雖不喜兵伐之事，卻代天子守此地。”

“今見有此象，自當竭力討之，萬死不辭。”

“將軍放心，即日在下便起兵助力，我自派犬子往鬱林。”

“將軍持我手書往合浦，讓我二弟出兵北上。”

“如此兩路合擊，配合貴軍兵馬，必可保賊子擒！”

周瑜一聽士燮準備兩路出兵助力，不由心下一驚。

實際上他此次前來，並不指士燮會真的出兵助力。

畢竟士燮作爲趾郡守，雖還屬於張津麾下，質卻和遼東公孫度差不多。

完全可以割據一方，效仿公孫度那般自己做主。

但他沒想到，士燮不僅沒有二話，還這般配合出兵。

顯然，這老頭子的段位遠比一般人要高得多！

現在這樣做了，不僅對士家無害，劉備見士燮如此識相，來日定然是要續用士燮的。

這不僅能幫士燮保住趾，還能給士家打開上升通道。

然而很多人做不到如士燮這般通，是這一點，就不怪士燮能保住此地這麼多年了！

思慮之間，周瑜便出了一抹笑意，抓著士燮的手道：

“府君果爲賢名之君，得使此地，真乃趾百姓之福也！”

“既是府君同意出兵，不妨手寫一封書信。”

“我先北上聯合令弟出兵，如此早日討得賊寇，也可早日平復兵禍，不使百姓遭難。”

“此舉或許有些急躁，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要說士燮也是果斷之人，見周瑜當場就要寫信，他也不再猶豫，當即手寫一封書信給了周瑜。

周瑜見之如此，再度暗自點頭，心說此人果是豪傑。

若非現在已經年邁，未必就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業！

當下他取了手書，便拒絕了士燮邀請，直接率領兵馬朝著海邊行去。

而士燮看著周瑜馬不停蹄的模樣，不由對衆人嘆道：

“設使天下臣屬皆汝彼等這般盡職，我大漢又怎會混如此。”

“劉徵東麾下有此人才，漢室必爲之興也！”

如此說罷，他便率領衆臣屬又往龍編行來。

同時，他又令長子士廞與其弟士武出兵數千北上，讓麾下使者沿路說服鬱林諸多部落。

隨著士燮使者一出，鬱林百越人紛紛佔據險要之地。

至於八月二十二日，周瑜的使者帶著信件來到了合浦之地。

士壹在看了士燮書信之後，當今率領五千兵馬北上。

一時間，整個州之地盡皆投向了劉備軍。

張津一個州牧，卻只剩蒼梧一塊容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