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袁之怒，雖勝尤敗

汝南郡，平輿城，郡守府中。

袁正坐在主位之上，在其下手，一衆文武皆在其下，低頭不語。

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沉之。

隨著陳紀傳來新蔡的消息，壞消息便如雪花一般接踵而至。

由於曹的牽制，袁的主要力一直都在汝南戰場。

本以爲後方有紀靈死守，即便那三家猛攻，也不會出現多大問題。

他們可以慢慢等到擊敗曹之後，再回軍收拾那幾家！

因而壽春即便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他們也從未擔心過。

可他們卻沒想到，壽春方向不是沒有消息，而是沒有機會傳出消息！

眼下，壽春陷落，兩萬大軍陷於敵手。

紀靈、陳蘭等人戰死，袁渙、雷簿等人投降。

而與此同時，劉備獲取了淮南的絕對主，不僅勸降了秦翊，還收服巢湖鄭寶的大量賊兵。

關羽奪取了汝、新蔡，斬殺了陸勉、袁胤。

在他們西線戰場全面崩潰的局勢下，東線戰場也已經全面崩潰。

簡單來說，現在袁已經被夾在了曹和劉備兩家中間，完全沒有了翻盤機會。

這種突發的況，任是誰都難以接。

故而衆人現在雖然聚在一起，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整個府就是如此沉默著，無人發話。

直到過去了許久，方纔聽到了袁的座位上傳來一陣囈語。

衆人聽之，都是一異。

他們能聽見袁說話，卻沒聽清楚袁是在說什麼。

猶豫了一會兒，楊弘上前低聲道：

“陛下方纔所言何事？”

但他一上前來，卻見袁雙目無神，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張著喃喃道：

“朕問劉玄德安能如此？”

這話說出之後，他眼中回覆了一些神采，怔怔的看著案桌道：

“量彼一織蓆販履之徒，兵馬不過萬餘，將不過關張，安能至今日之勢？”

看著袁如此模樣，楊弘頓時神一滯。

袁若是問其他事，他還能扯上幾句。

可若是問這個，實際上他也是蒙的！

在他們眼裡，劉備算個什麼東西？什麼也不是！

論家世，織蓆販履出，口口聲聲說自己漢室宗親，誰認啊！

論實力，幾個月前這傢伙還在小沛城半死不活！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短短半年不到，卻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誰能想得到？至他想不到！

如果在出兵之前有人告訴他，這一次劉備會乘勢崛起，他一定會嗤之以鼻。

畢竟，劉備就沒那個實力！

孫策、呂布，還有他們，誰不比劉備要強？

可現在的況卻是劉備異軍突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強勢崛起，簡直人難以想象。

這要他解釋出個一二三來，他能怎麼解釋？

可看著袁的眼神，楊弘卻又有些膽，只得低下頭道：

“臣屬實不知！”

而他話一說出，便見袁擡起了頭來，似乎又恢復了一些神采，目掃向衆人聲音沙啞道：

“諸位卿說說，劉備小兒安能如此？”

隨著袁的眼神掃過，衆人盡皆低下了頭去。

和楊弘一樣，這個問題他們同樣回答不了。

唯有閻象見得此狀，微微一嘆，邁步而出道：

“啓稟陛下，若論如今之勢，恐怕皆是劉備之所謀也！”

“我等中了劉備之計矣！”

見得閻象出列，袁瞇著眼道：

“何爲中計？中了何計？”

閻象聞之，便是一臉嚴肅道：

“我軍恐是中了輕敵之計！”

“雖不知是何人謀劃，但臣敢斷言，如今之勢，必是有人在背後推！”

“陛下想是忘了，當日我軍收到呂布南下，劉備奪取相縣信報之時，下臣便已告誡，呂布不足爲患，劉備方是我軍大敵！”

“當時下臣所以如此言之，乃因彼時呂布雖然南下，但得利者卻是劉備！”

“只是不知爲何劉備得利，卻是呂布出面。”

“如今看來，彼人從當時便已經開始謀劃！”

“呂布南下，並非呂布之意，而是有人謀劃讓呂布南下引起我軍注意，讓我軍忽視劉備已經崛起之實。”

“而後曹起兵，又令孫策、呂布、劉備三家進軍。”

“看似三家同進，實則若是劉備此人沒有算計，他在沛國，自當先到。”

“可結果卻是劉備最後抵達！”

“可見劉備此時同樣在算計，他知道我軍尚未遠離，故不敢！”

“彼時我軍大敵乃是呂布、孫策、曹三家，並未注意劉備。”

“如此，劉備便已佔儘先機，只需好生謀劃，便可佔據主。”

“從現在之勢也可判斷，劉備確實有此謀也！”

“孫策、呂布兩家，必是遭了劉備算計，我軍同樣遭到了劉備算計！”

“彼等多半是被劉備暗算，而我軍卻是中了輕敵之計。”

“從始至終，我軍就從未重視過劉備，只以另外三家爲敵！”

“在如此有心算無心之下，我軍如何能不敗啊！”

說到此，閻象便放下了手，一臉無奈之。

要知道就憑他們的實力，即便單獨面對曹那都不是對手！

而現在還要面對一個異軍突起的劉備，他們哪裡還有餘力？

更別說現在給劉備謀劃之人，能力遠遠超過他們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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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面對曹，他還能想到辦法的話，現在面對劉備，他是真沒辦法！

因爲曹打仗尚且有跡可循，而劉備背後這個人，謀劃卻是令人恐懼。

遠在半年前就開始謀劃現在的局面，並且還謀劃功了！

這種人，就是以天下爲棋盤的盤手，就非他們可比。

而袁聽得閻象之言，更是愣在當場，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

如果事真是像閻象現在所說的，那劉備這一次就是同時在謀劃四家，甚至連曹也在其謀劃之中。

一次謀劃五家，這是人力可及之事？

劉備一個織蓆販履之徒，那裡有這種能力？

就算有人在背後助之，可劉備何許人也，憑什麼能得到這種人才？

說實話，袁很想反駁閻象的言論。

但話到邊，他卻不知應該如何反駁。

因爲劉備崛起這件事，實實在在的發生了！

而且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踢走了孫策，退了呂布，佔了他的老巢！

這種種一切，都在告訴他一件事，劉備已然今非昔比。

想到此，袁便是一陣氣上涌，看著眼前案桌，不由起了氣。

若說是孫策和呂布得了淮南，他都不會憤怒。

因爲這兩個敵人起碼他認可了。

可劉備是個什麼地方蹦出來的草民？

以爲使些招就能奪了他袁的基？

一時間，袁越想越氣，猛然將案桌一翻，拔出長劍一劍斬在了案桌上，大喝道：

“傳朕軍令，即刻回軍，與我奪取新蔡，與劉備小兒決一死戰！”

袁這麼一，嚇得下屬羣臣一跳。

他們自是沒想到袁會如此突然發怒，一時皆是驚訝不已。

楊弘距離袁最近，頓時勸阻道：

“陛下不可，陛下不可！”

“眼下我軍連戰連敗，張勳將軍尚困守南頓，城兵馬不過兩萬，如何回軍？”

可他一說出，便見袁雙目紅，怒視他道：

“若非爾等獻計不利，朕豈會敗軍至此？”

“如今新蔡已陷，我軍糧草已斷，家小盡在敵手，若不回軍，又能如何？”

楊弘從未見過袁此狀，一時心驚不已，不由回頭看向了閻象道：

“閻公何不勸阻陛下？”

可他話語一出，閻象卻對袁一拱手道：

“陛下所言極是，眼下曹、劉備兩軍已至，我軍若再不，必然困死於此！”

“如今曹遠在南頓，尚未迴歸，劉備才取新蔡，立足未穩，正是回軍之機！”

“此去若能取新蔡，我軍便可順勢南下廬江，若不能取新蔡，便當北上新，退守宋國等地，再圖大事！”

正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楊弘多次反駁閻象的迴旋鏢，終於在這一刻朝他刺了過來。

閻象話音一落，袁便是怒視楊弘道：

“豎子，今尚勸吾困守於此，乃通曹阿瞞乎？”

“來人，與我將此人下獄！”

楊弘自是沒想到閻象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背刺與他，見得左右前來，頓時大呼道：

“冤枉啊，陛下，下臣豈敢與曹暗通！”

可袁卻是冷眼視之，待得楊弘被拖至府外之後，便再度一劍砍在了案桌上，沉聲道：

“再有多言者，有如此案！”

當下，他便一甩披風，大步流星的朝著府外行來。

是日，袁正式撤出平輿，同時給張勳發去了信件，讓其撤出南頓，沿項縣方向行進。

此舉正式標誌著袁戰線徹底崩潰，曹得到了此戰勝利。

而在袁離去之時，曹軍帳之，曹正在案桌前端著一碗米飯，一邊吃著小菜，一邊聽著郭嘉的彙報。

相比袁來說，曹的報組織更爲發達。

劉備軍在奪取壽春之後的一舉一，都沒有超出曹的探查之中。

但曹聽著這一個個消息，卻是自顧自的吃著飯菜，一言不發。

直到郭嘉講述完畢之後，他方纔放下了手中的碗道：

“如此說來，劉備軍已經控住了淮南大勢，並且奪取了袁新蔡與汝等地！”

面對曹的問話，郭嘉默默地點了點頭道：

“正是如此，劉備軍現在已然在淮南站住了腳。”

“即便我軍出兵前去，也無力將其驅逐！”

“這一戰，我軍雖勝尤敗！”

就和閻象一樣，郭嘉現在也覺一陣無力。

很多事明明知道他要發生，卻沒辦法阻止。

這種覺，遠比袁那邊不知道要來得更難。

因而說到最後一句，他便低下頭道：

“此戰之失，皆吾之過，主公降罪！”

可他一說完，便見曹站起來，微微一笑道：

“奉孝有何罪也，此次討伐袁至此，多有奉孝獻計之功！”

“功尚未表，何言罪之？”

而他越是如此，郭嘉便越是愧疚道：

“可是若非在下獻計讓主公出兵，劉備未必便能奪取淮南之地！”

“今劉備主淮南，已我軍大敵，此非在下之罪？”

說到此，他再度低下了頭顱，準備領罪。

然則這一次他說完，卻見曹沒了話語。

足足停頓了許久，他擡頭一看，便見曹已是一臉嚴肅之。

郭嘉見狀一驚，不由問道：

“主公何故如此？”

他一說罷，曹就沉聲道：

“若論有罪，皆吾之罪，與汝何關？”

“秦子瑄離我而去，吾已悔過，何以幾次三番言之？”

“吾能勝得袁，便能勝得劉備，莫非多了個秦瑱，劉玄德便能縱橫天下不？”

“今即得勝，何談言敗？”

郭嘉一聽，頓時一愣，心道曹誤會自己之意，忙低頭道：

“在下言語有失，還主公恕罪！”

而他這麼一低頭，曹又換了一副神，只見其疲憊的搖了搖頭：

“罷了，非汝之過，是吾言重了，奉孝莫要見怪！”

“下去傳令各部，準備進軍！”

“可是主公！”

“退下吧！”

曹無力揮了揮手，示意郭嘉離去。

郭嘉見之，無奈一嘆，轉而去。

結果才至帳外，便聽帳一陣怒吼。

下一秒，又是一陣掀翻案桌，鼎鑊落地之聲。

聽著這一陣嘈雜的聲音，郭嘉心變得越發沉重，有若這蕭瑟的秋風，帶上了些許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