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看向這滿目瘡痍的山河時，想起他夜間坐在桌案前批注閣折子的一幕幕，想起他政務繁忙時，下頜冒出的青胡茬。

更想起他忍十多年，步步為營，不過是要穩住江山社稷，怕天下再次生。

謝秉文見小妹立于河畔，著滔滔河水一言不發，走上前去，寬道：

“小妹，如今既知在出現過，便不算毫無線索，或許王爺此時還傷著，才沒有回長安。謝家的商鋪遍布天下，只要人還在，總能找到王爺的。實在不行，大哥陪著你繼續南下去尋找。”

謝秉文開始便一心盼著小妹能多出來走走，這樣不至于困在自己的心境中，日漸憔悴。

謝秉文說完，見小妹沒有回應，依舊盯著遠，他正想嘆息之時，看到小妹轉過來。

在看到的那一刻，謝秉文微怔。

不同于在長安時的憔悴，更不同于一年多以前的憂慮，此時的目沉靜如深海般，著一沉著，讓人莫名的升起一心安。

眼中不是迷茫的忐忑，看著兩位兄長時，聲音不高，卻蓋住了波濤聲。

“我不南下了，他在時，最看重豫州，這江山是他打下的，若他回來看到這滿目瘡痍，民不聊生，定然痛心萬分。”

謝秉文不知小妹是什麼意思，謝清宴則是眼中添了幾分正，看著小妹的擺被河風吹起，隨著河之水飄飄，心中猜到了小妹要如何。

在謝清宴的目中，只聽道：

“我不止是他的王妃，還是他封的護國夫人，豫州哀鴻遍野，災的百姓不知幾何，他若是在，知道這些地方災，也必定不會坐視不理。”

謝德音看著兩位哥哥。

“我要留在豫州，盡自己所能，賑災。”謝德音說著轉看著那殘垣斷壁，還有重災之地來不及收的尸骨，目中流出悲。

“世間凄苦之人無數，我錦玉食，金奴玉婢，比他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知強出多，又怎能怨天尤人。”

謝德音說完，謝清宴角微微翹起，到后來眼中流出欣贊賞之。

而的話，則是出乎了謝秉文的預料。

他此時猶記得兩年前，小妹跪在他面前，聲聲泣的訴說著前世之恨，那雙冒著恨意的眸子，閃爍著如何也無法磨滅的野心和執拗。

后來，他不止一次的擔心小妹會困在前世的恨里面而無法解。

直到此刻，謝秉文才知，小妹真的走了出來。

將前世的那個自己救贖了出來。

心中不再有恨，不再為了權利而野心不滅。

是閨閣中那個憨的小妹，也不是出嫁滿腹恨意的小妹，如今，才算是真真正正重生為人。

謝德音沒有耽擱，跟著謝清宴回到河道赴宴之后，便以護國夫人之名上書天子。

奏表中寫了豫州的災，以及往北，汴梁滎一帶更為嚴重，當地員中飽私囊，百姓流離失所，千里荒無人煙。

逃荒之路賣兒賣，易子而食，慘不忍睹。

豫州乃中原腹地，天下中心，員尚如此作為，只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時日長久必然生。

謝清宴看著小妹的奏表，神有些沉重，低聲道：

“陛下不是沒有派過賑災的員，只是朝中勢力盤亙復雜，陛下又一直在制衡，為世家左右，只怕這奏表上了朝堂也不了了之，最后派一些不知所謂的人來，貪一筆，做做樣子賑災，死無數的百姓，信息閉塞，朝堂上無人知曉。”

謝德音在周戈淵邊待了兩年的時間，雖然他不喜婦人手朝政，但是有時候見興趣，也會與說起很多朝堂的事。

謝德音早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坐井觀天的宅婦人了。

知道朝堂上世家門閥員之間爭斗的那些魑魅魍魎，他在時，從來不屑于謀。

謝德音呵了一聲。

“他說過，日下，破萬鬼。”

謝清宴微詫，抬頭看小妹時，不知為何，竟在的神間，看出了一王爺的影子。

很快，謝德音的奏表到了長安，只是卻不是直接送到了朝堂上，而是在城外的護國寺旁的護國夫人象，由著說書人說起了護國夫人此去杭州，途經豫州時，豫州此時的慘狀。

說書人似乎親眼所見護國夫人上書給朝廷的奏表一般，聲并茂的給周圍百姓講述著，一傳十十傳百，都城中很快傳開了豫州的事，以及護國夫人上書奏請陛下再次派人前往豫州賑災。

百姓中鬧的聲勢浩大，都城又是齊聚了天下英才，十個百姓聲音小，但是整個都城百姓的聲音，足以影響朝堂了。

據說是新帝發了好大的火，他原先只知豫州可能災眼中，員應對不當，卻沒想到竟然有人看著哀鴻遍野還中飽私囊。

新帝一直都是溫和的，頭一次為了此事怒斥朝臣。

他任命謝清宴為豫州刺史，不必回京，直接豫州授命，監管豫州賑災一事。

此道詔諭一出朝堂，來長安城中游學的豫州學子們，自發去護國夫人的長生碑前，寫文立傳，傳揚功德。

豫州災后重建，許多逃荒到異地的豫州百姓聽聞是之前治理淮河的謝清宴大人接手了豫州賑災，還是護國夫人上書奏請的，也都紛紛返鄉。

在外逃荒，僅僅是活著，如同牲畜般活著。

便是死，他們也想死在自己的家鄉。

謝德音隨著謝清宴走過了汴梁，去了滎，往北到原，每一都比更慘。

山河瘡痍，尸骨遍野。

謝秉文去了南邊各地收購糧食，一車車一船船的往豫州運去。

謝家的商隊和船上的旗幟，仿佛是一顆定心丸一般，了背井離鄉逃荒者的心。

謝秉文傳信各地商號，在城外搭起了粥棚，凡是豫州逃災過來的人，可沿途去謝家粥棚領粥，不至于在返鄉途中死。

全國各地許多的義商也都效仿起了謝家的義舉，開始搭建粥棚，助豫州百姓返鄉。

有好人，自然也有惡人。

狠了的人，在強奪一個孩子手中的粥碗時，被一個消瘦的高大男人一腳踹翻在地，他穿麻，補丁無數，看著地上奄奄一息的孩子，將他拉起，拿過懷中盡剩的半張餅，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