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陸修齊來了。

從謝府出來的大夫口中得知，的病，已經到了要準備后事的地步，陸修齊才知，那人在心里竟然這般重要了。

京中這幾日風云際會，謝家卻是愁云慘淡，便是圓如謝秉文，也仿佛一夕間，蒼老了許多。

謝秉文送走豫王派來的醫后，便看到陸修齊在謝府門口。

“修齊，幾時來的，為何不進去？”

陸修齊上前見過禮后，看了一眼謝府門，神間似著復雜之。

“剛來。”

“進去坐會兒吧。”

“大哥定然十分的忙碌，我便不進去了。”陸修齊沉默了片刻，拿出一個盒子道：“此藥是我托江湖上的朋友尋來的，或許對有用。”

陸修齊遞給謝秉文后，便告辭了。

謝秉文拿著藥，看著陸修齊遠去的背影。

沉默良久，轉回了謝府。

給太醫看過之后，太醫說可用，謝秉文才用水化開給小妹服用了。

晚間的時候，謝德音高熱退去，人也昏昏沉沉睜了睜眼，問了句：“王爺回來了嗎？”

邊的人噤若寒蟬的樣子，還有什麼不清楚的，許是力不濟，又昏睡過去。

又熬了兩三日，才算徹底退燒，自此，謝家人才算松了口氣。

這一場病，險些要了謝德音的命，也因此傷了元氣，等著大好的時候，已臨近過年。

誰也不敢在面前提起攝政王三個字，便是元寶和金子，謝秉文也讓們先別近伺候，免得想起這二人曾經是周戈淵的人。

昱兒已經會走路了，每日里都要往房間跑，鄭氏怕影響到小妹養，便將昱兒養在自己的院里。

這日謝德音覺得有些神了，讓人將昱兒抱來。

孩子已經月余沒見過了，進來看到娘親坐著，一撇眼淚就出來了。

謝德音接過他，昱兒摟著的脖子，窩在的頸間，嗚嗚的哭著。

“娘親......”

謝德音心中酸難當，眼角的淚不住的落下。

昱兒哭了一會兒后，他掙扎著要出去，指著外面：

“噠噠......找噠噠......”

昏昏沉沉的這段時日，像是做了無數的夢一般，隨著昱兒的一聲噠噠，的夢醒了。

鄭氏在一旁看到小妹垂首，只有擺上被低落的淚了一片，忙上前去將昱兒抱走。

“小妹，廚房里燉了補品，我讓人給你端過來。”

昱兒被抱走之后，哭鬧了起來，謝德音抬頭，手又將他接了過來。

“嫂嫂，我無事，煩勞嫂嫂將大哥來，我有事要問大哥。”

鄭氏心中輕嘆，去前院謝秉文去了。

謝秉文到的時候，謝德音已經將哭著找爹爹的昱兒哄睡了，將他放在床上。

見大哥來了，謝德音請大哥在外間坐下，讓丫鬟退下了。

“大哥，我病的這段時間，京中都發生了什麼？”

“莊家兵變那日，我差可信之人尋到了永壽宮，只是太后猾，不知藏何。后來永壽宮突起大火，太后和陛下也隨著那場大火失蹤。

莊家兵變牽連甚廣，原先跟莊家好的世家也都影影綽綽的說不清楚，豫王暫代朝事，不過豫王是出了名的賢王，他不似攝......”

謝秉文說到此，下意識回避說出那三個字。

見小妹低著頭，不言不語的模樣，謝秉文低聲繼續說著：

“豫王溫良，跟謀反沒有直接關系的，加上朝臣的求，許多世家子弟被陸陸續續的放了出來。

如今太后和陛下依舊找不到，加上太后出自莊家，朝臣們已經了易天子的心思，這幾日已經有傳言，說陛下和太后在那一場大火中被燒死。

朝臣們以文為首的鄭文宣，武為首的陸修齊，已經齊齊推舉豫王為新帝，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豫王辭了三回，昨日也應了，已經擇禮部選吉日，承接天命了。”

如今的一切，一如他們兄妹一年前所謀劃的那般，豫王做天子，謝家書院的學子能在朝堂上有立足之地。

可是，謝秉文卻沒有喜悅之，誰也沒料到最后的結局是以小妹的傷傷心為代價的。

萬事皆可謀，唯字不可測，不可謀。

謝德音靜靜地聽著，垂首閉目，好一會睜開眼睛問道：“王爺呢，回來了嗎？”

謝秉文留意到小妹問王爺的時候，說的是回來，而不是問找到沒。

謝秉文沉默了片刻，看著。

這一場病，讓清瘦的荏弱可憐，連往日里瑩潤的風韻都消失不見，一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大，定定的著他，濃黑的眼眸似有一種偏執般等著他回答。

“小妹，王爺他......”

謝秉文看著那雙眼睛，秋水般，似風吹過便會碎掉。

謝秉文心中微嘆，不能讓那人了的心魔，了的忌諱，不然，將困頓一生。

“王爺......回不來了。”

微的手，打翻了手邊的茶，略燙的茶水，仿佛沒知覺一般。

沉默著沒有說話，謝秉文將的手拉起，扶著的肩膀，殷殷叮囑著：

“四弟帶人將太乙山翻遍了，長寧循著渭水找到潼關，匯黃河主流都沒能找到，他中毒未解，重傷，又落那樣湍急的河流，小妹，他回不來了......”

謝德音一直垂首不語，直到大哥那句“他回不來了”，眼中蓄著的淚水才落下。

“京畿大營，軍，巡防營，都是他的人，他對這個國家的軍權政治有絕對的掌控能力。他是重諾之人，那日他說他去去就回，我便一直在等著他，我相信，他終會回來的......”

謝德音仰頭看著謝秉文，一雙大大的眼睛里面盛滿了淚水。

“我知道他有死劫，我很早就做好準備，假如有一天他避不開死劫時，我帶著孩子也能好好過日子。他不知昱兒是他的兒子，他明知是死局，也義無反顧的去了。

大哥，你知道嗎？連在斷崖上包裹昱兒的大氅，都是我用來想在他心中謀取一個更重要的地位才送給他的，甚至在婚那日我還在盤算，等著莊家兵敗后，他知曉我用他的令牌調了人去殺太后，該如何穩固自己王妃的地位。

我知道他早晚都會死的，可是我不知他會因我而死，大哥，我是不是錯了？大哥你告訴我，我是不是錯了......”

謝秉文看著無助的小妹，抓著他的袖，指節泛青，滿目茫然絕，聲聲哽咽的話，不由得心頭發酸。

一年多以前，小妹也是這般跪在自己面前，聲聲泣的說著前世諸事。

謝秉文抬手去的淚，便會有更多的淚涌出來。

此時他才明白，小妹已經走出了前世的霾。

如今又困在了王爺給的樊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