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清晨薄寒, 季綰醒來時，床上已沒了君晟的影。

穿上繡鞋尋一圈，打簾看向帳外, 見君晟正在廚那邊排隊拿早膳。

排隊的人很多，沈栩站在君晟的後頭，中間隔了兩個人。

季綰放下簾子，簡單梳洗打扮。

君晟端著飯菜回來時, 已乖巧坐在桌邊等待。

將一碗柴魚花生粥擺放在季綰面前, 君晟問道：“吃得慣嗎？”

廚準備的粥食種類很多，君晟記得季綰喜歡吃魚, 便選了兩碗柴魚粥。

季綰拿起勺子舀了一口，不是很喜歡，但面上沒有顯。

狩獵的最後一日, 衆人多集中在聖駕前, 君晟帶著季綰走進上次的楓葉林, 親自教騎馬。

糾正的第一個細節就是扶馬鞍。

住子的兩只小手，扣在馬鞍的鞍角上, 君晟一言不發地拍了拍的手背，眉宇蘊藏別樣的意味。

昨晚被襲, 可不好, 但有些悶虧，無法討回來。

季綰不解，但還是聽話地照做，穩穩扶住鞍角, “這樣嗎？”

“嗯, 放松雙，重心下移。”

君晟牽馬徐徐前行, 讓季綰適應坐騎的覺。

楓葉染霜，經日照，呈現剔的紅。馬匹穩當，微微搖晃，季綰沒有被硌的不適，反而沉浸在金秋的爽中，又因君晟在旁，沒有半點彷徨和恐懼，哪怕囿苑有潛伏的群。

“先生可以放手了。”

“敢？”

“我試試。”

君晟松開手，稍稍退離，看著季綰生疏地驅策馬匹前行。

“慢點。”

與駿馬在磨合期，季綰自是小心翼翼，甕聲甕氣地哄著馬匹。

這匹馬對而言有些高大，但子溫順，非烈馬，是君晟在囿苑的馬廄裏特意選的。

既非烈馬，自然不得武將喜歡，倒是適合剛學騎的新手。

君晟想著日後待諳馬，再送一匹馬駒，可從小養到大培養。

倏然，林外汀渚那邊傳來呼救聲，攪擾了馬匹，君晟健步上前拉住韁繩，將季綰抱了下來。

季綰站定，聽得一聲“有人落水了”。

還真是多事之秋。

君晟快速拴好馬，帶著季綰趕過去。

環水的汀渚上，幾名貴蹲在水邊不停求救，們在嬉鬧時，不慎將一名閨友推水中。

那貴不通水，撲騰一會兒沉了下去，水清卻深，從水面上只能瞧見漂浮如藻的長發。

男授不親，在衆目睽睽下救人說不定要負責任，娶了人家小姐，一些聞聲趕過來的年輕公子踟躇不前，權衡利弊，一會兒的工夫，落水的貴離岸邊愈遠。

環流很寬，兩側岸邊都無法用竹竿施救，必須有人下水撈人。

事急從權，有一人突然跳進水裏，在他的領頭下，陸續有水好的公子跳了下去。

季綰與君晟趕到時，第一個跳下去救人的男子正夾著那貴脖頸，一點點鳧游向他們這邊。

那貴還有意識，朝岸邊的人出手，“救救我。”

見狀，季綰傾出手，用力將人向上拽。

君晟扣住季綰的小臂，稍一用力將子連同施救者一同拽上岸。

周遭無醫，季綰擔起了照顧落水貴的職責，解開自己的鬥篷裹住瑟瑟發抖的貴，與君晟換過眼神，帶貴回往營地。

其餘跳水中的施救者，被岸邊的人陸陸續續拽上來。

當君晟手去拽最後一人時，點墨黑瞳輕斂，扣住那人的手掌，卻被一把揮開。

沈栩鳧在水面，抹了把臉，沒接收君晟的好心，朝一旁游去，被另一人拽了上來。

君晟站起，挲著發紅的掌心，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漉漉坐在岸邊氣的青年。

視線落在沈栩的手上。

“沈公子的傷好了？”

“不勞君大人費心。”

君晟哂笑，邁開步子，後傳來沈栩淡淡的提醒：“季綰喜歡吃魚，但不喜歡鹹魚粥，尤其不喜歡柴魚幹。”

君晟停住腳步，轉了轉拇指的玉扳指，判斷不出他是存心膈應人還是善意提醒。

“沈公子以何種份提醒我？”

周遭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沈栩還坐在岸邊，慢悠悠擰著衫上的水，“沒有閣下橫一腳，奪走季綰，沈某還需要提醒誰呢？”

季綰在飲食上的喜好，他一清二楚，假若沒有君晟，他可以替季綰挑選最合心意的飯菜。假若沒有君晟，他說不定已經說服母親譚氏，改期迎娶季綰。

人生三大喜，他可占兩樣。

假若......

沒有假若。

他只能以旁觀者的份，讓另一個男子代替他來照顧季綰。

還是他最嫉恨的人。

秋日沉澱了他的悲憤，他接了季綰與他人婚的事實。

聽出青年滿腹的酸楚，原本打算離開的君晟轉過，慢慢蹲了下來，以只有兩人聽得清的音量淡淡道：“我給過你機會不是嗎？”

沈栩直視道：“你不是給我機會，是讓我在世和婚約上做出抉擇，以高位者的姿態，考驗人，不過是你道貌岸然的惡趣味，想要戲耍彼時一無所有的我。”

該避其鋒芒的，可嫉妒戰勝了理，在針鋒相對的一刻，不願落于下風。

說白了，輸給誰都不願輸給君晟。

君晟繼續轉著拇指的玉扳指，不怒反笑，“那你就任我戲耍嗎？不懂得反抗？我不過一句‘面是互相的，別太過’，就拆開了你自認為的金玉良緣。你捫心自問，真的對得起季綰嗎？”

“彼時我一無所有，你位高權重，我拿什麽反抗？”

“不試試就設想出千萬種阻難，我該說你聰明還是弱？”

若真將季綰給他，日後風雨路上，他是否會為了利益出賣季綰？君晟斂眸，眸比波粼粼的秋水還要涼薄。

君晟用帶有玉扳指的手上沈栩俊秀的面龐，重重拍了兩下，“你那時若是堅持這樁婚約，我會全你們。”

可惜他沒有通過考驗。

被羊脂玉的冰涼拉回意識，沈栩避開他的手，“那我現在堅持呢？”

若他願意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重新挽回季綰呢？

他想，他是願意的。

“晚了。”

在占有前，是克制的，君晟可以在沈栩堅定分時，克制自己對季綰的，全有人，也徹底完了師母的囑托，給了季綰新的份、新的人生，放心將給沈栩。可沈栩沒有通過考驗，把季綰當累贅，辜負了六年的誼，那季綰往後的餘生，就與之再無幹系。

而他的也從克制變為占有，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

“沈栩，你當年被人頂替名次落榜，我為你惋惜。如今前路坦，我不會阻撓。但你要認清現狀，別以為今非昔比，就能與我奪人。有那些力，不如腳踏實地為前程鋪路。”

點到為止，君晟起離開，袍獵獵，融凜冽寒秋中。

沈栩僵在原地，被寒風吹得紫青，渾然不覺，拳頭握得咯咯響。

後半晌，君晟帶著季綰在楓葉林裏練箭。

在遠立好草靶，君晟走到季綰後，半摟著手把手教習，還為戴上一枚口徑較小的玉扳指，與他拇指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大手握住子的手，帶拉開弦，君晟附問道：“上次教你的技巧可還記得？”

有呼氣過耳邊，的，季綰歪頭蹭了蹭耳朵，“平視箭靶，平穩放箭。”

“還有呢？”

“食指盡量不抖。”

“還有呢？”

“你、你離我太近了。”

季綰扭頭，額頭差點上男人的，惹男人低笑，也適時退開距離，站在一旁看箭。

第一箭，靶。

季綰惱，從箭筒取出第二支箭矢，費力拉開弓，別說食指不抖，開弓都費勁。

一連三次靶，垂下手，“這把弓不適合我。”

“所以，不適合一定要及時說明。”

“先生何意？”

“你不喜歡吃柴魚幹，為何不說？”

季綰愣住，早膳那會兒沒有表出不喜，他是如何得知的？

君晟沒提沈栩，上前拿過手裏的弓，換了一把輕弓，“搭夥過日子，還是該直言不諱，不喜就是不喜，沒必要將就，對嗎？”

“嗯，是我疏忽了。”

“不必認錯，我只是想與念念沒有隔閡。”

季綰抿，有潺潺暖流淌過心田，的先生，總是溫善解人意的。

的......

竭力忽視掉油然而生的怪異，再次拉開弓，瞄準草靶，“嗖”地了出去。

雖偏了靶心，卻沒有靶。

幾番練習下來，有了明顯進步。

果然適合是前提。

日落黃昏，兩人走在粽粽溪水邊，季綰遞上玉扳指，君晟沒有接。

“送你的。”

“過于貴重了。”

“那你還個禮。”

季綰收起玉扳指，仔細思忖，焉，笑道：“我上次為先生添了厚裳，先生這次才是還禮。”

君晟面朝漫天晚霞淡淡笑開，他的念念很“顛倒是非”不講理的，也算是將他當做自己人了，唯有自己人才能肆無忌憚地開玩笑。

這份識，何嘗不是對他的一種饋贈。

沒一會兒，兩人回到營地。

禮部正在統計員們狩獵的“戰果”，君晟無疑是墊底的。

面對調侃，連季綰都覺得汗，一再往君晟背後躲，君晟卻站姿筆，淡淡看著他人獎。

當晚，承昌帝親自點燃篝火，欣賞臣子和眷們載歌載舞，薄醉上頭，回到皇帳倒頭就睡。

長白貓蹲在床邊，喵喵了許久得不到回應，獨自跑了出去。

明早啓程回城，季綰忍著再次與君晟同床共枕，男人呼吸清淺均勻，卻了無睡意，枕著一條手臂凝睇灑縷縷月的帳簾。

簾子外有太醫越過，依稀聽得“太子殿下高熱搐，快請院使過去”。

季綰疑，昨日為太子看診，脾熱不重，在湯藥調理下，不該發熱搐的。

有太醫甚至院使在，沒手的份兒，向來心大的子閉上眼，不再被外頭的靜滋擾，漸漸有了睡意。

睡夢中，又一次想要抓牢馬鞍，而憑借今日所掌握的馬技巧，兩只小手不自覺去握最前面的鞍角，指尖劃過，有些燙。

君晟在一陣詭譎中清醒，犀利的眸在暗夜中鎖定了迷迷糊糊的子，在子握住他的前一瞬，扣住的手腕，拉開距離，呼吸略重。

該拿如何是好？

他親了親那雙作的小手，將人摟進懷裏。

夢裏的季綰很親近他，主環上他的腰，一條翹起，搭在他的上，如樹袋熊掛在了蒼勁的樹木上。

金秋墨夜，相擁而眠本是愜意之事，可對氣方剛的男子并不友好，算得上一場溫的折磨，克制如君晟，也再沒了柳下惠的意志力。

他翻面朝上，讓季綰趴在他的懷裏，以起伏的膛做季綰的溫床。

他的念念長大了，婀娜橈，浮凸有致，不能再當小孩子看待了。

一吻輕輕落在子發頂，帶著安和憐，送子一場寧謐安逸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