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把所有逝去的人都燒化之后,云輕看向師飛葭。
師飛葭自始至終面無表,此刻走到云輕面前,云輕對說道:“族長,請節哀。”
師飛葭點了一下頭,然后說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
云輕心里一提。
師飛葭:“但是,我現在還有一件急的事要做。”
“族長,需要我們做點什麼?”
“清商不見了。”
云輕一愣,“啊?”
師飛葭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清商年輕氣盛,突然遭這樣的打擊,我怕他想不開。我先和族人分頭去找他。”
云輕問道:“去哪里找?”
“不知道,只希他還沒離開神樂谷,也沒……出事。”
幾人面面相覷,云輕說道:“族長,你把他八字給我,我推算試試,這樣也許可以早點找到他。”
師飛葭苦笑道:“我不知道,他親娘都不知道他的八字。”
“為什麼?”
“他這孩子,在百子瓜中還沒到日子,自己破開瓜爬出來了,他阿娘發現的時候也不知他爬出來多久,自然不知道他的生辰。”
呃,好神奇一男子。
云輕只好說道:“那我們一起找,人多點就能快一點。”
大家這就散開,云輕大致算了一下清商應該在西南方,太的算不清楚。想了一下那個方向有什麼,忽然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
師飛葭還沒走遠,聽如此說,連忙問道:“哪里?”
——
師清商站在玉簪花海里,最后看了眼這個世界。
鉛云灰沉,神樂谷斑斕的秋天褪了,雨水緩慢地飄落,好像風送來的眼淚。
高潔的玉簪花被冷雨打,低下了頭顱。
這一刻,他腦中涌現出很多畫面。
恢復視力后,他和丁黎生在外界游歷了半年之久。
他看了浮游山的瀑布和彩虹,看了扶鐘山的紫棠大峽谷,看了華山的萬畝荷花田,看了昆侖山的雪,看了靈蒼山的云……
曾經,他每每想到這些,都會覺得幸福。
可是,當這些畫面再次出現在腦海中時,他曾經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苦。
不,這痛苦比幸福要深刻千百倍。
八音婆婆,錦瑟姨姨,重磐舅舅,穆羽妹妹,長簫弟弟。
都是因為他死的。
因為他的自私與執迷不悟。
悔恨和愧疚撕扯著師清商,他無法原諒自己,也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世界。
都是因為這雙眼睛。
他愣愣地看著遠云籠蓋的山峰,緩慢地抬手,食指與中指到眼睛,到眼皮之下。忍著被異侵時閉眼的本能,手指忽然用力。
“我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想要眼睛了。”
兩行淚涌出,世界重新陷黑暗。師清商忽然松了口氣,心里想著,這下算是有面下去同族人賠罪了吧。
他手向腰間掛著的琴,這把琴名“泣雨”,已經陪伴他十五年了,是他最親的朋友。就讓他離開之前,再彈奏一次,與這位老朋友好好告個別吧。
師清商盤坐在花間,將泣雨琴橫在膝上。
他也不知該彈什麼曲子作為告別,索就隨手彈。
空氣中浮著玉簪花的香氣,這香氣不再溫,而是,幽冷,決絕。遠是杉樹林枝葉擾的聲音,以及林中鳥雀的悲鳴。
他被一巨大的痛苦淹沒了。
人生的快樂像花一樣短暫,而痛苦像野草,燒不滅,斬不絕,永遠如影隨形,永遠死灰復燃,直至人生命的最后一刻。
琴聲回在天地間,融化在雪雨花海中,他生命的一切都附著在這琴聲之上,他自己好似也隨著琴聲在天地間游。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傳來高嘹亮的清嚦,師清商猛地按住琴弦,仰頭,怔怔地聽著那聲音,忽然嘲諷地一笑:
“竟然是凰?我鉆研儀曲多年,不得其門,如今犯下滔天大罪,將死之際,竟教我悟道?悠悠蒼天,何其涼薄!”
冰涼的雪雨撲打在臉上,融化淚。他忽然拿起旁一把斷劍。
這把劍,劍刃已經斷去三分之二,他輕輕著劍刃上兩個篆小字。
好夢。
好夢好夢,他這一生,真如一場好夢,如今夢斷人醒,再無可留。
“八音婆婆,穆羽妹妹……我來和你們賠罪了。”他說著,猛地舉劍刺向嚨!
云輕遠遠地站著,剛從方才天籟般的琴聲中回過神,見師清商劍時就知不妙。
的百年愁也已經斷了,此刻沒有佩劍,千鈞一發之際,只好下手腕上的法寶整齊一家人,猛地打向師清商。
師清商聞聲辯位,一把抓住來襲的手串。
因著這一作,手中的劍刃倒是停下了。
云輕大喊道:“清商,你冷靜一點。”
師清商怔住。
來了嗎?
幾人跑到師清商面前。云輕看到師清商閉著眼睛,眼皮凹陷,臉帶淚,一陣痛心。
師飛葭嘆了口氣說道:“清商,這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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