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撞心頭

季疏緲知又變了第三視角，看見自己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頸椎彎折一個恐怖的角度。

得到消息的周回跌跌撞撞地推開人群，模樣是從未有過的狼狽，他的臉蒼白如紙，眼神空無神，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

他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向，抖著出手試探的鼻息。

周回從嚨裏發出一聲困的哀鳴，撞心頭直往上湧，整個人充滿了絕和無助，他息著、著，生生吐出一口鮮來，染紅了一向括整潔的襯衫。

得到消息的季書朗匆匆趕來，他不相信妹妹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死了，堅持要做檢。

拿到報告的季書朗轉一拳砸在周回的臉上：“畜牲！”

——季疏緲的肚子裏，有一個四周的胎兒。

周回猩紅著眼睛將那一拳還了回去，兩人誰也不讓著誰，用盡全力氣扭打在一起，任旁人如何勸解也無法分開。

周回笑得比哭更難看：“你有什麽資格教訓我？一直都是一個人，你又是哪裏冒出來的哥哥？誰知道你存了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是不是為了産來的？！”

季書朗一拳砸在他的腹部，同樣雙眼猩紅：“你又算什麽東西？！”

兩人拼盡全力，都想把痛苦化怨懟宣洩在對方上，以求解。

兩人直打到疲力盡、淚流滿面。

盡管誰也不願意搭理對方，可兩人依舊默契地給季疏緲辦了葬禮，理了季疏緲的——的財産都無償捐了出去，算是給積福積德，畢竟下樓梯摔死這種死法，多有些時運不濟。

季書朗堅持將的骨灰帶回鄉安葬，這一次周回沒有反對。

季振華與秦蓉的合葬墓旁，又多了一個墳包。

“我很快會忘記你。”

周回站在的墓碑前輕聲說，像是說給聽，又像是說給自己。

說很快會忘了季疏緲的周回，活了的

不過一年，被悔恨苦苦折磨的周回就賣掉了公司，買下家的老宅，據老照片複原從前的模樣。

周回就那樣在季家住了下來，每天上山給和父母墓碑，說說話。

“我想在你的碑上刻下我的名字，在你的名字前加上一個‘妻’字，可是又怕你生氣。”

周回垂下眼，兩顆淚珠砸在了土地上，沁進了土壤裏。

“你怎麽能忘了呢？是討厭我嗎？還是真的忘了？”

沒有人回答他，山林裏只有風吹樹葉的簌簌聲。

季家的人一開始把周回當飯後談資，天長日久，也接了村裏有這麽一個人，老人們還時常指導周回在屋子旁的空地裏種菜。

過了幾年，季書朗帶著癌癥晚期的季時謙回鄉，與周回冰釋前嫌，兩人又一起陪著季時謙度過了最後的時。

世道徹底起來時，季家空前地團結，互相援助。

面對來村子裏掃洗劫的流匪，有人出主意——活人都藏在墳墓裏，把村子僞裝空村莊。

于是年輕人流放哨，一旦發現有陌生人靠近村子，所有人就藏進自家先人的墳墓裏。

每次危機解除，人們都會開季疏緲的墳包，把抱著骨灰盒、不肯出來的周回拉出來。

村子裏不敢再耕種，村民們拿出自己不多的吃食分，一起嚼樹葉摘野果。

在生存危機前，神與雙重折磨下，老人們最先扛不住，一個接一個地去世，周回參加了一場又一場簡單的葬禮，送走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人，其中有生病卻無藥救治的季書朗。

長壽，了最惡毒的詛咒。

華夏將末世組織連拔起，季家的幸存者們聽著廣播淚流滿面，歡慶嶄新的世界。

人們扛起鋤頭下地，鬥志昂揚要響應政策號召，在最短的時間裏恢複生産生活。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末世以前。

周回依然每天上山給墓碑、坐在墳前和說些可有可無的閑話。

村裏誰家的母豬生了十二只小豬崽、他今天撒了豌豆種子在菜地裏、一會兒要去鎮上買幾只小崽回來養……

好好的總裁，活了村夫，活了未亡人。

以往要西裝筆才能出門的人，鞋上、永遠沾著新鮮的泥土。

大地震來臨時，天崩地裂的時候，周回跌跌撞撞地爬上山，看著被震裂的墳包，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抱著季疏緲的骨灰盒被大地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