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來得很早。

在步苑跟宋鶯時說完沒多久，就到了。

月清瘦了，面容也增添了幾分歲月的風霜。

但那一黑的繡線旗袍穿在上，還是能看到幾分當年的風采。

看到這樣，宋鶯時完全覆蓋了發病這半年以來的瘋癲記憶，依稀還是那個讓很多男人著迷的母親。

宋鶯時站起來，不知道應該出什麼表。

“媽……”走上前去，像迎接其他吊唁賓客一樣客套。

月清掃一眼，在看到宋鶯時腰肢空的服，眼神有一秒停頓。

“怎麼弄這副死樣子？”月清言語還是十分刻薄，尤其是看到商硯深也走過來以后，的目在兩人之間轉幾下，“姓商的肯定沒好好照顧你。”

商硯深沒有怒，淡淡道：“請您指教。”

“你們兩個的事，我才懶得管。”月清刻薄道，“嫁給你，吃苦也是自找的。你們過得不好，我心里也舒坦一些。”

商硯深習慣了月清的怪氣。

放在從前，他也未必會對有多客氣。

但是今天在宋德厚的葬禮上，該有的禮數商硯深還是有的。

他一個眼神，就有專人給月清遞香。

按照規矩，吊唁人會拿著香拜幾下，更親厚一些的會蓋禮被。

月清的份尷尬，商硯深把也當做普通賓客對待。

不過月清揮揮手，并不按個規矩來，“我不用這個。”

殯葬人員愣了愣，但在商硯深的示意下還是走開了。

月清目悠遠，看著宋德厚的照。

斯文雷，風采猶在。

月清面上沒什麼表，“我就來送送他。”

走上前，只讓人看到一抹背影。

沒有上香，沒有鞠躬，沒有人知道在想什麼。

宋鶯時看著幾步外，的父母。

一個形銷骨立，一個只在照片上留下音容。

從前覺得周圍人都父母雙全，只有父母早早分開，不是沒有在午夜時分傷懷過。

現在才知道，分開后各自安好，總好過兩隔。

月清卻不跟客氣，涼薄道：“不用了，我一個前妻出現在這里本來都不合時宜。如果不是有人求著我來，我都不會來現眼。”

有人求著來？

宋鶯時剛要張口問是誰求來的，月清就斷然截斷，“我走了，連克兩任丈夫，省得被人說三道四，說我命。”

雖然語氣涼薄，但其中帶著的自嘲分還是讓宋鶯時心里一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去了父親，對月清的不舍顯得分明了一些。

“媽……”

月清略微不耐煩地看著。

宋鶯時慢慢吐出一口氣，低聲問道：“你現在怎麼樣？”

“我看我比你好不。”月清刻薄地再上下打量一眼，“至我還能平穩地走路。”

宋鶯時權當在關心自己，解釋道：“我這幾天在忙葬禮的事。”

“別人家的大孝子也不至于因為一場葬禮把自己糟踐你這樣……”月清瞇了瞇眼睛，像是能看一切，“你爸的死總不至于也跟你有關系吧，你這麼不肯放過自己？”

宋鶯時相信不會有人告訴月清真正的死因。

但有句話說得好，其實神病人就是比普通人更清醒的人。

也或者是經歷過鄧秉富的死，月清比別人更清楚，如果自己的親人死亡跟自己有關系，那是一種怎樣的痛楚。

月清看著宋鶯時黯然神傷的臉，撇開目，忽然看向商硯深，“商總。”

“您說。”

宋鶯時不管是不是在關心自己，在心里強行認定月清就是在關心自己的。

解釋道：“這幾天忙葬禮的事。”

“一般葬禮也不會把人糟踐這樣……因為你爸橫死，你自己心里過不了那關，不肯放過自己吧？”

宋鶯時那雙清的眼睛看著。

有句話說，其實神病人就是一個比普通人更清醒的人。

月清此時的樣子，就好像什麼都能看清一樣。

月清看著宋鶯時快要碎掉一樣的表，嫌棄地轉開目，看向商硯深，“商總。”

“您說。”

“宋鶯時啊，從小錦玉食的，看起來是沒吃過什麼苦。但你別看表面好像一直過得好，但命里帶著幾個劫，從15歲以后就沒過過多舒坦日子。”月清頓了頓，“第一個劫，是當年我離婚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放棄了。”

月清說起這些，言語之間輕描淡寫。

但對于宋鶯時來說，月清的態度無異于在傷口上再重新撒鹽。

原來，年舊傷被重新揭開也會有這麼大的痛苦。

宋鶯時抑地深深呼吸幾下，間還是不可避免地泄出幾分哽咽的聲息。

商硯深站在一旁，聽得眉頭蹙起。

明明告訴自己要克制，目還是流出幾分不忍，控制不住地抬起胳膊，將宋鶯時攬住。

宋鶯時沒有意識到自己被抱住了，但月清卻看得一清二楚。

冷冷一嘲，“聽著心疼？我還沒說到你呢。”

“宋德厚獄算第二道坎兒，那你就是的第三個劫難！”

商硯深反口相譏，“這麼聽起來，您似乎也沒有資格教訓我。”

月清：“我沒資格啊，我從十幾歲的時候拋下，這輩子也不會想要的福。今天來這一遭，也算是全我們母的緣分。那你呢，你什麼時候滾遠一點？”

商硯深“呵”地冷笑一聲。

宋鶯時在旁邊了一聲“媽”。

“別再我媽。你還跟姓商的沾著親帶著故，就別再惡心我了。”

商硯深忍無可忍。

他會人通知月清，是為了宋鶯時在睡夢里哭著的那聲“媽”。

枉他還覺得，月清至會看在宋鶯時喪父之痛的特殊況下，會稍微散發幾分母。

沒想到卻一如既往地刻薄。

他能忍宋鶯時對他的謾罵，不代表什麼人都能對他頤指氣使。

商硯深：“想要跟姓商的撇清關系，這三年來您可沒跟著沾。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你也沒想象中清高。”

月清的臉皮比商硯深想得厚很多，“那又怎麼樣？你們商家害死了我丈夫，你商硯深糟蹋了我兒，我再怎麼折騰也是你欠我的。”

商硯深不再自降格調跟這個瘋人辯論，一笑置之。

他偏頭看一眼宋鶯時，面茫然而失落，像是回到了母親毫不猶豫拋下的那一年。

也許，只有月清真的到面前來一遭，才會讓認清現實。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母親都會自己的子。

宋鶯時頭疼悶，語氣虛弱地勸道：“媽，這些事別再說了。這里是我爸爸的靈堂，你來就是為了跟商硯深吵的嗎？”

“那你就要問問你的好丈夫，做什麼大費周章把我請來？他敢讓我來，就要有這個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