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如年，整個姑蘇陷了久違的熱鬧。

在冬至這一天，南方習慣吃湯圓，北方吃餃子。

考慮到謝禎的口味，虞府兩種都備了一些，從一大早就開始忙碌了起來。

前些日子姑蘇就開始下雪，屋外一片銀裝素裹的白，謝禎被阿渡扶著出門，久違地可以出門口氣。

厚重的黑披風披在他上，愈發襯得他面白如玉，著一久病未愈的蒼白。

一群人在花廳相聚，宴席已經擺好，虞枝站在虞夫人邊和謝禎對視，很快垂下頭去。

他面如常地落座，可能是方才了凍，以拳抵低咳兩聲，惹得又擔憂地看過來。

虞枝想了想，朝銀翹遞了個眼，后者上前俯傾聽：“去把炭火燃的旺些。”

“是。”銀翹會意地看了眼謝禎，轉去做。

虞老爺眉頭輕蹙，難免關切幾句：“行簡啊，你這尚未恢復，明日真能啟程嗎？要不要再多待幾天先把子養好？”

謝禎角挽起一抹弧度：“不要。”他眼睫低垂下來，神難得溫和，“已經叨擾夠久，何況盛京那邊確實拖延不得。”

虞老爺滿面愧：“你說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也沒能好好招待一番，還讓你了這樣的罪……我這心里實在是過意不去啊！”

虞夫人附和地點頭，眉尖輕蹙：“若非三爺出手相助，莫說阿妤，我虞家上下如今恐怕已經……”

“區區小事您無需掛懷，這本就是我的職責所在。更何況”他笑了一聲，側眸瞧了瞧虞枝，“阿妤在這次的事件中也出了很大的力。”

突然被點名，虞枝有些茫然地抬眼，了沒吱聲。

能出什麼力？不給他添麻煩就不錯了。

想到他上的那些傷，心里悶悶的。

虞老爺卻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眼神欣地看向虞枝，神自豪又悵然：“我們阿妤的確是長大了！”

如果不是識破了林姨娘和楚玨的險惡用心，恐怕他們現在都還被那二人蒙在鼓里。

兒能長固然是一件好事，只是為父母，一想到這樣的長背后需要付出的代價，心里總是覺得虧欠。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都經歷了些什麼。

氣氛有些沉重，虞枝巧妙地轉移話題，看向下人端上來的食盤：“三爺是北方人，平時都是吃餃子，還沒怎麼嘗過湯圓吧，我們姑蘇的湯圓可好吃了。”

謝禎看了眼，扯了扯角：“是麼？那我要好好嘗嘗。”

他盯著那碗湯圓，眼神忽地變得深遠，其實他是吃過的。

也是前世，同樣是冬至。

他替虞枝來祭拜雙親，走在覆滿雪的大街上，突然有種孑然一的寂寥。

旁邊的大娘正準備收攤，看著他怔怔地站在街上，任由紛紛揚揚地雪花落在上，渾然不覺得冷。

要是一個長著絡腮胡的糙漢子，那估計也只會看兩眼，可這人長得怪俊，一眼瞧過去便讓人挪不開眼。

對于的事，大家都會多一些耐心，大娘不知道腦補了什麼，眼神逐漸變得同，朝著他招呼：“小伙子，要不要來碗湯圓？”

謝禎怔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和他說話，神淡淡：“不用。”

他并不喜歡吃那種甜膩膩的東西。

大娘臉上笑瞇瞇的：“哎喲，我請你吃，正好我也快收攤了！”

他頓住腳步，鬼使神差應了下來。

大娘的手藝確實不錯，那碗湯圓的味道他已經記不大清了，約記得甜而不膩。

謝禎低頭在碗里舀了一個放到邊咬了口，和記憶中的味道重疊起來，他心中一時說不出什麼滋味。

一抬頭，所有人都在盯著他。

他不角微彎，給出評價：“味道還不錯。”

虞老爺登時得意地笑起來：“你喜歡就好，也不枉費我們阿妤起了個大早去廚房幫忙。”

謝禎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虞枝：“你做的？”

紅著臉吶吶地道：“沒有，您別聽我爹瞎說，我就幫著打了個下手。”

他會意地彎：“那也很厲害。”

虞老爺拿起桌上的酒壇為謝禎介紹：“這是我們這里的冬釀酒，專門在冬至準備的，行簡你要不要……”

他話還沒說完，虞夫人就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拍，沒好氣道：“你就知道喝！人家上還有傷，大夫都代了不能飲酒，長點心吧你！”

虞老爺這會兒也才想起，尷尬地了鼻子：“哈哈，我忘了還有這一茬。”他有些惋惜地看了眼謝禎，“飲酒的確不利于傷口的恢復，不過這冬釀酒滋味絕佳，可惜行簡你沒這個口福了。”

虞枝忍不住道：“爹，要喝您就自個兒安安靜靜喝。”

明知道別人喝不了還不停，這不缺德嗎？

謝禎對酒并不癡迷，聞言微勾：“不可惜，您替我的那份一并喝了罷。”

虞老爺嘿嘿笑了兩聲，抱著酒壇不撒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樣的結果就是虞老爺喝了個酩酊大醉開始撒酒瘋，虞夫人對此毫不意外，甚至還有幾分愧。

因為虞老爺正拉著謝禎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弟啊，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自小連遠門都沒怎麼出過，出嫁就算了，還嫁這麼遠，我這心里難啊！”

虞枝在旁邊聽著，想找個地鉆進去，知道爹酒量不好，剛才就想勸，奈何人兒不聽。

虞夫人捂了捂臉，語氣糾結：“你別見怪，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去……”

“回去？我才不回去，我還能喝！”虞老爺不肯走，平常對謝禎畢恭畢敬，這會兒恨不得跟人家稱兄道弟。

謝禎耐心十足：“不妨事。”

對方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眼睛不自覺紅了：“我這兒打小沒怎麼過苦，你要替我好好照顧，不能讓委屈。”他咬了咬牙，從牙里出一句，“否則我殺到盛京，也要向你們謝家討個公道！”

虞枝抿了別過臉，掩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水。

謝禎鄭重地應道：“您放心，沒人敢給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