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耗費他頗多心的木釵既不得喜歡,便毫無用。
羅紈之驚了下,不由擡頭迎上謝昀的雙眼。
他的瞳仁漆黑,讓人難以窺探裏裏掩藏的緒,更何況還有那微長的眼睫覆t蓋了大半。
他嗓音溫和道:“我都隨你。”
曾經“隨你”是他們之間繾.綣的調.,是三郎寵慣的逗。
現在“隨你”就有了種一方不得向一方屈服的不甘與悵悵。
羅紈之抿了下,正式對他拜道:“三郎,就此別過。”
一別兩寬,各自安好。②
謝昀著,沒有回應,角猶如擰得過的弦,只能繃直。
/
羅紈之帶著廖叔映柳離開別莊,犢車搖著銅鈴,腳步不不慢。
謝昀站在莊子院門裏,靜靜佇立。
跑吧,跑快些吧。
青牛渾然不知他心裏的念頭,輕輕晃著小耳朵,慢悠悠地甩著短尾。
謝昀有些發狠地想。
為何世人總驅使牛這樣慢騰騰的牲口,讓他有諸多可乘之機。
這麽近的距離,這麽慢的速度,不過是墨龍駒幾個騰躍的功夫。
他可以攔下車,把車裏的郎重新抓下來,任如何巧舌如簧,如何之以曉之以理概不理會。
會氣會惱,還會狠狠咬他,那又如何。
可他會得到這郎,輕而易舉。
任他心中各種怪陸離的想法紛紛登場,他的雙卻又如灌了鉛一樣沉重,不能挪開分毫。
他手上權力滔天,手下能人無數,卻在這個時候,毫無用武之地。
權衡利弊,放走是眼下最好的選擇,激化的反對他而言沒有半分好。
他真的萬分不願!
只是比起不願,他更不敢。
他不想走到無法挽回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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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羅紈之一行人離開,謝昀回到屋中來宋大夫。
周圍人剛放下去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搞得宋大夫也張兮兮,生怕是謝三郎出了什麽大事,他這個隨行大夫要跟著吃大苦頭。
他把著謝昀的脈搏一陣,擰眉關切問:“郎君是哪裏不舒服啊?”
謝昀啓無聲。
哪裏不舒服?
他看不見羅紈之的影眼睛不舒服、聞不到羅紈之的氣味鼻子不舒服、聽不見羅紈之的聲音耳朵不舒服,就連心裏,他也被剝奪了喜歡二字,不配將容納進來。
他哪裏都不舒服。
可他能說得清,道得明嗎?
即便是神醫,也不到他的六神無主,不到他的彷徨無措。
宋大夫看病人閉口不言,切了一陣脈象就起拱手道:“郎君的脈象無礙,想來是憂思過慮導致心浮氣躁,好好休息一陣就好了,不妨閉目養神睡上一覺……”
“好。”謝昀平靜應下。
蒼懷與霍顯站在屏風後,謝昀在室更換外,他們有條不紊地一一代起建康和北胡的近況。
一個道:“常康王果然按耐不住,招集人馬宮,陸家與張家這一次死傷慘重,海王趁機揭穿皇帝駕崩之事,現在建康人心惶惶,不過尚在掌控之中,就看常康王如何行下一步……”
另一個道:“北胡王與赤鹿部落聯姻,得到了支持,兵不刃地占領東南平原,對建康威脅最大。”
“今年雨水沛,但北地的牧業卻并不理想,收不好,預計存糧不會多,勢必要趁秋收之際侵擾邊城。”
謝昀把他們的話都聽了耳,再一一給出指示。
似乎與往常無異,但他明顯停頓思索的時間變長了,好像這些簡單的事突然就變得繁瑣複雜起來。
蒼懷與霍顯本來相看兩厭,這次都不自對了好幾次,總想看看對方有沒有什麽見地,好在對方也和自己一樣茫然費解。
謝昀把話說完,就淡聲道:“出去吧。”
兩人不敢多問,拱手退出屋子。
屋子空了,靜了,什麽也沒有了。
就好像本該如此,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他的一生絕大部分時間就該是這樣。
謝昀曲起,一手撐在側,一手隨意搭在膝頭,素潔白,墨發垂背,他扭過頭向氤氳著霧氣的窗外。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越下越急,天上好像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流如瀑。
臉頰上一陣冰涼,他慢慢出手,指尖沾了一滴晶瑩水珠。
雨,都飄到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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