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羅紈之的眼淚掉得突然, 謝昀還當是自己當真弄痛了的傷，遂放開了手。

還沒等他問出口，羅紈之先出了聲。

“對不起……”

抹了抹眼淚, 窘迫開口, “我不是故意的。”

“為何要向我道歉？”

“我不小心踢到了三郎的腰帶……”

謝昀把腰帶系好，又看見羅紈之的餘還時不時瞥向他的下.腹, 似是餘驚未定。

“……你是看見了？”這話稍微有些難以啓齒, 但謝昀實在疑能在看到後立刻哭出來的原因, 總不至于是嫌他這裏生得醜, 嚇到了吧？

而且日後總有要見的一天，他也不願羅紈之過驚嚇，從而有了影。

再說了這是他的一部分，難道能喜歡他的臉、他的、他的腹，唯獨不喜歡這裏？

羅紈之含糊其聲,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要看。”

只是剛剛這個方向, 的眼睛真的不得不看……

一想到那條直墜的長蟲，眼睛又重新蓄滿眼淚, 晶瑩淚珠在眼眶裏打轉。

在謝昀看來，這聲對不起好像是在為看見他的.而致歉。

“……無事。”謝昀把羅紈之扶起來，溫攬在懷裏，“你想看便看，不用道歉。”

羅紈之沒想到被如此誤會，搖頭不止, “不是, 我不想看。”

“為什麽不想？”

羅紈之往他懷裏鑽，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似被他的問題弄得有些崩潰，不得不訴道：“三郎你知道的！我害怕蟲子！特別那種長長、、還帶……”

“……”

謝昀順著郎頭發的手都頓住了，腦子似乎都空白了一陣，才道：“那不是蟲子。”

但羅紈之沉浸在自己的恐懼當中，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自顧自地道：“我一看見蟲子，就覺會往我上鑽，所以害怕……”

蟲子的特就是到爬，到鑽。

“……”謝昀說不出“不會”二字。

其實照這麽說好像也沒有錯，書上都是這樣畫的、這樣寫的。

但蟲子的特征是什麽？

而無骨，而多刺。

所以，也不是那麽相似的吧。

謝昀握住的手，埋首在的頸窩，“那就在你喜歡之前，不要看好了……”

喜歡？

羅紈之不解，怎麽會喜歡上“大蟲子”。

謝昀住的手，羅紈之自是不肯再下，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三郎不.要……”

謝昀在脖頸上落下幾個濡.的吻，嗓音低沉，像是委屈。

“我不想被卿卿討厭，怎麽辦呢？”

那尾音揚起，如一片羽輕的耳廓，從後頸到後脊皆竄過如電的意。

三郎怕被討厭？

怎麽可能討厭三郎。

“我不討厭三郎。”羅紈之連連否認道：“我不會……”

這時謝三郎的了上來，溫地勾住了巧辨的舌，的腦袋逐漸變得醺醺然，像是飲多了酒，裏既甜又辣。

一切都很好的吻中，讓人不由忽略了其他，直到的手指——

“唔……”

羅紈之不由睜大眼睛，既驚又怕，還有些不知所措。

謝昀隨著指腹的力輕哼了幾聲，沒有放開的舌，也沒有放開的手。

秋雨淅淅瀝瀝，瓦片被敲t得當當作響，彙聚小溪的水柱沿著滴水澆下。

水聲潺潺，無窮無盡。

好似一下回到了酷暑。

空氣灼.熱悶燥，讓人熱汗涔涔，.息難止。

謝昀的呼吸、嗓音、氣息還有味道都縈繞著，讓無可救藥地陷了進去，“無私”地奉獻出的手。

翌日，下過一整夜的雨，碧空如洗，萬裏無雲，就連林子裏的鳥聲都清脆許多。

羅紈之很疲累，不願意睜眼醒來。

“郎還未醒麽？”門外傳來陌生的聲。

“沒呢，郎君都出去好一陣了，不會是病了吧……”

“若是病了，先前郎君就該說了，而不是我們不要打攪，說不定就是累了想多睡一會。”

“你說的有理……郎君昨夜……”

羅紈之倏地睜開雙眼。

門口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聽得不是那麽清楚，可是聽見的那幾句都足以讓窘難當，恨不得錘床一百下，好把那些記憶清除。

可當剛想揚起手，就看見自己的右手正老老實實蜷在枕頭邊上，手心微攏，留有不小的空餘，猶在虛握什麽。

定定看著自己的手，控制手指前後活了幾下，尚有些不靈便的僵。

扭過，把臉埋在進雲被裏，只出兩只通紅的耳尖和一截緋紅的脖頸。

要忘掉！通通忘掉！

不知過了幾許，榻邊沉了下，有人坐了上來，手指自後梳著的發，又一低頭在耳邊呼了口氣，親昵道：“紈紈醒了何不起？”

羅紈之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地往榻裏邊打了個滾，猶如驚的兔子，直直看著不速之客。

榻邊上坐著的謝三郎已經梳洗齊整，寬大的袖子蓋下來，幾乎覆住了的小，那張神清氣閑的臉上舒眉展眼，溫潤昳麗，一點也瞧不出昨夜也有過任恣，.沉淪的放肆。

羅紈之不敢多看謝三郎，哪怕他現在已經恢複人模人樣。

“……我這就起來。”

“我今日還有事，晚些再來陪你，你可以隨意在城裏逛逛。”謝三郎擰了下眉，才道：“讓南星跟著你。”

“好。”

羅紈之梳洗過後，才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睡過了午時，難怪肚子都得咕咕直。

正是秋收的時分，扶桑城産又富，下邊的人都知道這是三郎特意照顧的郎，所以一個午膳準備得很盛，羅紈之險些都沒能吃完。

謝昀的計劃并沒有因為羅紈之的到來而改變。

所以他今日先是去巡視了蒼字營和赤字營，而後再去馬場驗查馬匹的訓練，接著還要接見大小管事，安排得很滿。

羅紈之隨南星在扶桑城裏閑逛。

臨近傍晚的時候，謝昀才傳回消息，要與一起用晚膳。

不過不巧的是有一位貴客突然拜訪。

正是海王皇甫倓。

皇甫倓來這裏莫非是有急事。

羅紈之擔心是齊嫻出了事，所以在南星口裏打聽出見客的位置便了過去。

花廳四周環繞翠竹，十分幽靜。

正面有蒼懷等幾位侍衛守著，羅紈之有南星告訴的小路，鬼鬼慫慫地著牆走了一段路。

爬牆太顯眼，就蹲下來磚，果真讓找到了一個地方，正好出一個掌大的小通往花廳的方向，雖然距離還遠，但豎起耳朵勉強夠聽見裏面的聲音。

裏邊皇甫倓正好冷笑一聲，道：“……帝後關系不睦是衆所周知的事，皇兄是天閹的事雖各說紛紜，但八九不離十，就說是什麽催的酒能讓這兩個互看不上眼的滾到一張榻上去？”

羅紈之愣了下，沒想到皇甫倓是為了皇帝的事而來。

而且，催的酒？

皇帝居然也能給人下藥？

謝三郎沒有出聲。

皇甫倓明顯是著急了，接就道：“彼時陸家看準了皇兄子好拿，才會想盡辦法扶他上位，這皇位是從天上砸到他頭上的。陸家沒有想到皇帝殘，生不出孩子，太後為保自己的地位，死守，由著自己的侄跳進來守活寡，他們還心存僥幸，以為皇帝的病好好調理就能解決……”

皇甫倓顯然是不信皇帝這天殘能夠治好，又氣道：“如今陸皇後有了承恩的記錄，只怕用不到三個月就會確證喜脈……”

羅紈之聽到這，才明白皇甫倓著急什麽。

如果皇後生下皇子，皇帝必定會傳位給自己的孩子，常康王、海王爭來奪去，最後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時候傳來謝昀的聲音，比起皇甫倓的急切，他的聲音從容許多。

“這孩子，生不生的下來還未定，王爺著急什麽？”

“三郎的意思是？”

謝昀一笑，轉而道：“皇帝猶猶豫豫，一方面不願意傷害世家的利益，一方面也擔心北胡的瘋狂報複，所以才始終不肯允你招兵買馬，擴充兵力。他想左右逢源，但吃力不討好，這皇帝他這輩子都是做不好了，是應該讓位了。”

若是在孩子降生之前，他已經不是皇帝，那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對他們都沒有半分威脅。

皇甫倓贊同：“不錯，與其等皇甫佑做牆頭草，倒不如先把他拔除，至于皇甫伋，他雖有嚴舟在後，但嚴舟此去是自難保，無疑就等同斬了他一臂……屆時，無論是皇甫佑和皇甫伋，皆不可再阻擋我們的腳步！”

“王爺有雄心壯志，我自當全力相助。”謝昀的話，是附和，也是總結。

但是皇甫倓卻故意忽視三郎話中送客的意思，語含警戒道：“……本王聽聞三郎對那羅娘子十分縱容，不但由著跟著嚴舟做生意，還讓城裏城外隨意走。”

羅紈之本還想趁沒被發現溜走，這會也因為皇甫倓這句話不得不繼續留下。

“齊嫻由此抱怨過幾次，說本王對不好。謝三郎，你也不怕你這郎心野了，你就控制不住了嗎？”

羅紈之暗罵皇甫倓真不是個東西。

從前就想利用控制謝三郎，現在居然還給謝三郎瞎出主意，想壞好事。

都懂，無非是他怕齊嫻看了自由自在的，更不可能安分留在他邊。

就像籠中鳥，見多了籠外自由飛翔的同類，也沒那麽容易被馴服。

“人與人不同，你的側妃不喜歡待在你邊，所以你覺得是人都該被關起來，未免過于武斷。”

“上一回在千金樓齊嫻無緣故消失了半個時辰，若無人相助，絕無可能。在建康除了羅紈之不認識任何人，你這個郎心中不，三郎還不知道吧？”

羅紈之沒聽見謝三郎的回答，但是覺得三郎應該是有所察覺的。

不過即便他能猜到和有關系，但從來也沒有刨問底過。

這一點讓羅紈之既又奇怪。

腦袋裏正胡想著，前忽然多了兩只鞋。

羅紈之頓覺頭皮發麻，擡起兩只眼睛。

蒼懷不知道什麽時候巡到了這邊，正盤手俯視，把抓了個正著。

被蒼懷發現，就等同于被三郎發現。

蒼懷和南星不一樣，他腦子一筋，不知道變通，所以自然不可能幫瞞。

花廳裏貴客已走，謝三郎沒有留皇甫倓下來吃飯，羅紈之則被蒼懷帶了進來。

看見出現在這，謝昀也有些意外。

羅紈之不等蒼懷告狀，主到謝三郎面前坦白從寬。

不過是擔心齊嫻出了事，不是有意想聽他們講皇帝的事。

更何況，現在也很想知道，他們會怎麽對付皇帝。

“三郎會傷害陛下嗎？”

并不在乎謝三郎和皇甫倓謀什麽大事，只是關心他們大事當中牽扯到的人。

對上郎擔憂的目，謝昀撇開視線，“在太平盛世，他算是無功也無過，若非萬不得已，我不會他。”

只可惜現在并非什麽太平盛世。

部爭鬥會消耗本就不多的國力，平穩過度皇權對誰都有利。

羅紈之松了口氣。

謝三郎并不是那種濫殺無辜之人，皇帝其實也沒有多想做皇帝，或許退位對他而言也并非壞事。

不過，是與不是，也并非一個外人能說得清。

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卻不得不被世家左右，也十分可悲。

羅紈之很同他。

即便他做了本該尊貴的皇帝，卻依然猶如藤蔓，無法把握自己的命運。

“你既為齊嫻心，又擔心皇帝，你這顆心放得下這麽多東西嗎？”

“？”羅紈之回過神，發現謝昀已經拉住了的手，正在的手指。

“休息了t大半日。”謝昀著，又關心道：“手還累嗎？”

僅僅兩句話讓羅紈之的心跳了起來，不由回想起謝三郎留在耳邊的話，怎麽都揮之不去。

比如，“一會就不了。”

又比如：“這樣你能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