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叩響的房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這樣睡著, 在馬車上，枕著的, 以一個并不舒服的微微蜷曲的姿勢。這對從前的沈沉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他們從南淮州城出發是卯時，抵達崇平縣已經是酉正三刻。

馬車裏點了盞壁燈，暖線照滿車廂，映出兩道依偎的影子，車聲咕嚕嚕地響，還有微微的風聲。

沈沉睜開眼，正聞見這些。

他有一瞬在夢境與現實的模糊界限裏分辨不清, 但當試著回想的時候，卻發現原本清晰的夢境陡然變得模糊, 霧中似的。

燒琉璃壁燈將的側臉漸漸照得分明，微偏著頭, 靠在車廂壁上睡著。耳邊那縷碎發倏地落, 正過沈沉的臉頰，那略帶清涼的，沈沉一腳進現實的地界。

他不由驚詫, 自己竟睡了這麽久麽？

這簡直不可思議。

沈沉了眉心, 慢慢坐起, 目定定落在還睡著的寶言上。

睡著睡著，頭往下栽，眼見要栽落下去時，沈沉手托住腦袋，小心翼翼將腦袋放回去。

在床榻睡相也差, 在馬車上睡相也差。

真有的。

沈沉收回手, 手心裏仿佛還殘留著膩的。他頓了頓, 頃，再次手在臉頰上輕了。

原來子的臉這樣細膩麽？

往常見到的那些子，似乎并沒這樣細膩。沈沉若有所思。

因要趕路，寶言今日并未塗脂抹，只簡單描了個眉。

沈沉眸從臉頰往下，落在那雙嫣紅的上。

不止臉蛋，的似乎也比旁人紅些。

是塗的口脂麽？

沈沉本能地手，探究答案。他糲的指腹過，并未見有什麽口脂，只有的。

沈沉怔然看著自己的指腹發呆，就在此時，馬車停了下來，他們到了崇平縣城。

寶言似有所，茫茫然睜開了眼。

還有些茫然，下意識看向上，卻見那裏已經空了，這才反應過來沈沉醒了。

“殿下，您醒啦。”

在看過來那刻，沈沉將自己的手指藏進袖中，嗯了聲。

寶言還未清醒，掩打了個哈欠，又了眼。

平生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爺，到了。”

平生搬來腳凳，沈沉先一步下馬車，寶言隨其後。沈沉下了馬車後，卻見寶言眉頭皺著，看著腳凳，似乎遇上了麻煩。

察覺到沈沉的視線，寶言小聲解釋：“爺，我腳麻了。”

只不過再尋常不過地解釋一句，意思是，因此走得慢些。可因方才睡醒，嗓音慵懶，帶了幾分，聽來實在很像撒。

沈沉默然片刻，而後攔腰將人抱下馬車。

是他枕的，他便抱一下吧。

寶言完全沒想到沈沉會突然抱，嚇得殘留的睡意都沒了。下意識抱了沈沉的脖子，眼睛飛速眨，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了聲謝。

“好了，您可以放我下來了。”

卻沒想到，沈沉并未放下來，反而徑直抱著進了客棧。

浩浩幾十號人進了客棧，在這夜時分，把客棧老板嚇得不輕，還以為是遇上什麽匪徒。但轉念又想，青蓮教的護法都說了，會保護他們，哪裏能有什麽匪徒呢？

客棧老板在燈下定睛一看，看清來人著華貴，氣宇不凡，恐怕來頭不小。

“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客棧老板想著有青蓮教的人在，多了幾分安全。

沈沉給程玉使了個眼，程玉咳嗽一聲，有些無奈。

而後程玉上前一步，完全一副紈绔子弟的做派，挑剔起客棧老板：“掌櫃的，你們這兒最好的客房什麽樣？帶小爺先去瞧瞧。條件太寒磣小爺可瞧不上。”

這是引蛇出的一環，他們需要高調引起青蓮教的注意。

一個高調囂張的富商，實在符合他們的目標。

這重擔便落在程玉上。

程玉當時一聽要做這種差事，當即反問沈沉為什麽不自己上。沈沉看他一眼，說，“你比較符合不聰明的氣質，若我自己上，他們會覺得我太聰明，不好下手。”

程玉：……

不過想想也是，就沈沉那張臭臉往前一擺，人家就覺得這人不好惹，還是他比較親和。

客棧老板聽罷這話，賠著笑臉領他們上樓看客房，“幾位客，您瞧瞧還滿意嗎？”

程玉推開門，一臉嫌棄：“掌櫃的，你們這房間怎麽一子黴味？這房間這麽小啊，還有沒有更大一些的？這比我家中下人住的房間還不如。”

掌櫃的聽見這話，臉有些不好看，但還是維持著笑意。

程玉將一切都挑剔了一遍，話裏話外沒忘自己家中如何奢侈富貴，最後勉為其難地定下先住一晚。付錢時，程玉直接給了人家一錠金子。

寶言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程世子演起戲來這麽惟妙惟肖，都有幾分想打他的沖。

沈沉聽了，淡聲反駁：“或許因為他有幾分本出演。”

程玉不滿：“我可沒有。誰不知曉我最好相。”

沈沉道：“那是明面上，至于背地裏，誰知道。”

程玉有些無語，他要演這惡人便也罷了，還要被沈沉怪氣。

這麽鬧騰了一番，一行人終于得以安置。

仍和先前在南淮州城的客棧裏一樣的安排，沈沉與寶言各自一間，就在隔壁，程玉的房間在對門。

進了客棧之後，沈沉也未把寶言放下。直到上了樓，定下房間，那掌櫃的幾次三番眼神往自己上瞥，大抵覺得他們這樣太過膩歪，這種打量的眼神讓寶言不大喜歡，扯了扯沈沉袖，示意沈沉放下來。

“殿下，我不麻了……”

沈沉哦了聲，這才放下。

他枕了這麽久，麻也應當麻許久，故而他才抱著。

僅此而已。

可別想多。

寶言扶住側的門，道了聲謝，便進了自己房間。片刻之後，又打開門，探出個腦袋，小聲叮囑：“爺，您可不能再不睡覺了，日夜顛倒對不好的。”

說罷，將門合上。

客棧老板將飯食送上來時，負責挑剔的便是沈沉。沈沉是本出演，他看那些菜一點兒都不順眼，信手拈來挑出一堆病。

掌櫃的雖然賺了錢，可被人從頭到腳一頓嫌棄，實在有些心不好。掌櫃的將被沈沉退回的菜品原封不端回後廚，頓時拉下臉。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金貴人，這般挑剔。”

“上說著自己家中多麽多麽奢靡，恐怕那些銀錢都是剝削咱們窮苦百姓得來的。咱們辛辛苦苦勤勤懇懇一輩子，還抵不上他們今夜的一頓花銷。”

掌櫃的從口掏出那幾錠金子，出些痛恨的神。

這掌櫃的雖非青蓮教衆，卻也常參加青蓮教的集會，因而到不小的影響。青蓮教的護法們常說，他們應當打倒那些宦富貴人家，那些人都不是好東西。

掌櫃的想起今夜被辱的那些話，啐了聲。

知曉沈沉不吃南淮菜，寶言便又借了廚房給他做幾道京城菜。掌櫃的面上笑著，心裏卻對寶言有幾分鄙夷。

方才見與那爺打罵俏，又是那爺的姨娘，一養得貴，又生得一副妖豔賤貨模樣，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青蓮教護法說了，姑娘家應當遵守婦道，賢良淑德，相夫教子，一切以丈夫為尊。

掌櫃的對著寶言恭維了一番，“姑娘真是心靈手巧，長得這般漂亮，竟還會親自下廚。”

平生替回答：“我家姨娘自然是秀外慧中，掌櫃的這話說得中聽，賞。”

平生當即又拿出一錠銀子給掌櫃，掌櫃笑著接過，“既然如此，那小人便不打擾了。”

說罷，轉離開。待轉過，又出些鄙夷的眼神。

寶言做好菜後給沈沉送去，見沈沉吃了，便放心離開。臨走前，又叮囑了一番，讓他別太勤勞，該睡的覺還是得睡。

沈沉沒應，看著背影離去，覺得最近是越來越大膽了。

分明從前還連看他眼睛都不敢，如今已經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催促他。

不過這種變化……似乎也不討厭。

沈沉垂眸，命人備熱水沐浴。

沐浴之後，沈沉躺在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白日睡了許久，才清醒不久，加之陌生的環境，沈沉毫無睡意。

他又想索起床幹些正事，但坐起那一瞬，腦子裏卻閃過寶言叮囑他的模樣。

比他母後還嘮叨。

可沈沉的確又無甚睡意，思索片刻，他披了裳起，敲響寶言的房門。

寶言今夜也沒什麽睡意，白日睡得太久，這會兒還沒困。打開門，看著門口的沈沉，眨了眨眼：“爺，有什麽事嗎？”

沈沉沉道：“是有一些事。”

寶言睜大眼睛，側讓沈沉進門說。

只著一中，房間裏燒了炭火，溫度尚可。沈沉目隨意一瞥，便瞥見樂觀的一雙面團子。

其實進門之前，他那句有些事是敷衍之言，他沒什麽事找，只是有些無聊，想到了，因而叩響了門。

但此刻，似乎的確找到了一些事。

可分房是他自己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是他自己說的。倘若此刻他再說出來，豈非顯得打了自己的臉？

“什麽事啊？爺，您說吧。”

沈沉視線在房中逡巡一番，在尋找一個合適的契機留下來。

房間裏陳設寥寥，架子床、桌案、方幾……

最後又落回寶言上。

【作者有話說】

小沉：晚上不就適合做點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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