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激靈一下，不敢惹夏侯起，只得慢慢下馬去。

安定郡的雪太厚了，一下馬，便齊齊沒到的膝蓋。

上又冷又疼，幾乎要凍僵了。

夏侯起收起韁繩，將那馬拉到自己前，從馬鞍上取了一包干糧扔了過去，道，“我不會讓你跟在主公邊主公心智，往前走四十里便有人家，能不能走過去看你自己的造化。”

姜姒抱著干糧怔然佇立，“將軍并不想讓我活著。”

此時晨熹微，東方出魚肚白來，和著這鋪天蓋地的冰雪，倒能把兩個人的神看得清清楚楚。

夏侯起的馬在原地打著轉兒，“能不能活看你自己的命！”

姜姒貝齒打著兒，深吸一口氣揚起頭來，“將軍借我一匹馬，來日還你百倍。”

明知道夏侯起不會出借，還是忍淚開口。

上有傷，腹中有孕，在這冰天雪地里活不過半日。不，也許不必半日，也許天未明便要凍死在這荒野之中。

還想趕回長安報信，告訴姜恒和江伯禮，告訴他們許之洐就要出關去。他有一支數萬人的軍隊，很快這軍隊就會擴編壯大，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兩年，他很快就會打回長安來。

的伯嬴一定正滿西北尋。

的昭時定還每日念叨著。

但夏侯起冷酷拒絕了，“是你自己星夜離開，我不會借你。”

他說完話，夾馬肚，喝了一聲便打馬往回趕去。

馬蹄奔騰，濺起一溜雪霧。

姜姒孤零零地立在荒郊野外之中，這安定郡的路一整個冬日都無人行走，積雪太厚了，一個人在雪里走不到四十里路，也許走不到四里路，走不到一里路，便要凍死在這里。

沒想到山那日便是離伯嬴最近的一次，的眼淚還未流下來，就在臉上凝了霜，繼而結了冰。

著肚子，那里也是一片冰涼。

自被許之洐拉下了道，了許多傷，沒有一日是安安穩穩的。但好歹活著，活著就有希。

一向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但不知道有那麼多人都想讓死。忍著淚，邁開步子踩著積雪往前走去，要先去四十里外有人的地方，再想辦法回長安。

雪很厚，很快便了的緞履，也浸了膝下的袍子。渾打著哆嗦，幾次摔在雪里，給自己打氣，想，這是唯一能離開許之洐的機會，這也許不是壞事。

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伯嬴在等你，昭時在等你，恒兒也在等你。

想，阿姒，走下去，不要倒下，倒下去你便再也起不來了。

為了伯嬴，為了昭時，你不要倒下去。

黎明前的暗夜凍僵了的雙手，扔了干糧，步子越來越慢。每往前走一步，的雙便陷進厚厚的積雪里，直到一頭栽進雪中，再也爬不起來。

蜷著子抱自己，脊背生痛，小腹也悶得難。

著那參天蔽月的樹被雪厚厚地覆著，忍不住淌下淚來，心里暗道，姜姒的一生，就到這里了。

這一生，算怎樣的一生？

是凄苦的一生，也是悲哀的一生。

累極了，迷迷糊糊看見伯嬴站在雪里，他微笑凝，向敞開了大氅，“阿姒，來。”

掙扎著從雪里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朝伯嬴奔去。他的懷似以往一樣堅實溫暖，貪婪地吮吸著他袍上淡淡的艾草香，心里十分委屈，扁著道，“伯嬴，我好冷。”

伯嬴用大氅將抱住，“阿姒，我們回長安。”

姜姒偎著伯嬴，凍得全發抖，“伯嬴，快走，快回長安，快走！”

伯嬴抱起來，似從前每一次一樣，的腦袋都被他裹在暖融融的大氅里，但安定郡的雪實在太厚了，伯嬴抱著亦是寸步難行。

他們沒有馬。

風卷殘雪，周遭空寂無人。

他每走一步，都要深深地陷進雪里。姜姒能覺到他上的袍子大氅俱，浸潤到上來，因而愈發地冷。

哭著抓伯嬴的腰，“伯嬴，我快凍死了......”

遲遲不見伯嬴說話，心里莫名害怕，忙掀開大氅去看他，卻見抱著的人并不是伯嬴，而是許之洐。

周遭也并不是安定郡的冰天雪窖，而是一宮殿。

約知道這是甘泉宮。

姜姒心里赫然一驚，用力推開那人，那人卻一把將扔到了榻上去，在榻上滾了一圈，翻見他眼里冒著紅的步步近，黢黑的鐵項圈在他手中握著。

姜姒畏懼那鐵項圈，一點點往后退去，卻被他一把拽了過來。

姜姒掙扎哭道，“我不要！”

那人三兩下便將鐵項圈鎖上了的脖頸，牽著鐵鏈將拽下了長榻，笑道，

“金籠子打好了，你來試試。”

姜姒滿臉是淚，用盡全的力氣與那鐵鏈和項圈抗爭，那人卻不饒，稍一用力便將拖到了籠子前。

果然是一架赤金籠子，比原先刑罰室那鐵籠子還要小巧幾分，驚恐地著許之洐，而他淡漠命道，“進去。”

姜姒搖頭，“求你不要關我，不要關我！”

許之洐輕笑，“阿姒聽話，到籠子里去。”

不從，他便拽牢項圈將塞進籠中，接著“吧嗒”一聲上了鎖。

籠子太小了，需蜷子，但蜷子便要到腹中的孩子，已經覺到腹中的刺痛，因而哭著求他，“陛下，我乖乖聽話，不要關我！”

那人不理，按機關便將金籠子吊上了屋梁，姜姒脊骨生寒，最怕被吊在梁上，但在籠中卻又彈不得。籠子輕晃，又冷又怕，喃喃道，“不要關我......不要關我......”

那人笑了一聲便走了，好半晌過去，又有不認得的宮人進殿將籠子抬到了殿外去。

殿外就如甘州的隆冬一樣嚴寒，而金籠子也就在雪里，猛地吸進了臘月的寒氣，不住連連打了幾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