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車轔轔，戰馬蕭蕭，旌旗瑟瑟，胡雁啾啾。

大軍境甘州之后，明顯覺到白蛇教的人暗伏四。果然到了隴西郡，便遇到過幾次白蛇教的襲。隴西是軍事重鎮，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白蛇教長期盤踞此，對隴西一帶地形十分悉，因為人的緣故，從不與大軍正面沖突。這些人極擅長伏擊作戰，往往埋伏于山野林中，或占據峽谷要道，亦或趁大軍夜間休整突然襲擊，損兵折將，不勝其擾。

這地界流水風沙，黃土層巒，又鐘樓仇池，群山萬壑。再往西走，便是萬里無垠的狼渡草原。找不到白蛇教大本營，這十萬大軍猶如牛刀殺，無發力。

因而大軍暫時駐扎在隴西城外三十里，每日派數十隊將士兵分幾路，以三軍大營為核心，往四面八方搜尋白蛇蹤跡。

許之洐大多時候與幾位將軍查勘地形地勢，但若閑下來，便會騎馬帶姜姒去營外四下轉轉。這隴西天地壯闊，灰黃雄渾，策馬隴山時，能看見一旁高山深壑，險而不燥，一旁水草茂，似筆墨丹青。

這大好的山河，該與同賞。

這大好的江山，該與一起踏在腳下。

騎在馬背上，偎在他前，姜姒從前是不敢想的。從前被長安城四方方的深宮庭院錮了眼界，不知天地四海如此遼闊。

隴西風大，秋風能吹進人的骨子里。但在他懷里時，并不覺得冷。

無人時，許之洐會悄悄問姜姒，“有了嗎？”

姜姒訝然抬眸，“殿下問什麼？”

許之洐笑道，“本王的孩子。”

姜姒的臉立刻便暈染上一層緋紅，“殿下在說什麼呀！”

許之洐便將的鵝蛋臉掰過來，“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亦是在這匹馬上。”

姜姒的臉紅紅的，怯地垂下眸子。那時候，他在這馬背上持馬鞭打的。

的睫輕，臉更紅了起來，還不待再說些什麼，他已解了腰間绦，將按在馬背上。

姜姒低呼一聲，整個子趴在了馬背上，馬鬃幾乎要將的臉埋住，低道，“殿下！”

這可是天化日。

他在風中笑道，“若還沒有，本王給你便是。”

他說著便去起的襯，可這時候，伯嬴與白芙也在后頭不遠不近地跟著。姜姒原本坐馬背上，此時趴了下來，玉杵分開，實在是恥極了，忙求道，“殿下不要，等我們回營吧！”

他素來喜歡調笑，此刻便也輕笑著追問，“回營去干什麼？”

帶著曖昧和促狹。

姜姒理開馬鬃，側過臉想回頭去看他，他卻按住了，起不了。

“將軍和姐姐會看見的！”不好再說下去，想了想還是把臉埋進了馬鬃里。他瞧不見的臉，的赧他也便看不見。

“誰敢看，便剜去誰的眼！”

他下的領子，出如凝脂的薄背來。開的襯了然一笑，“這大好的江山，該與你一同消。”

馬了驚，嘶鳴一聲嘚嘚向前跑去。姜姒被顛得上下浮，生怕被摔下去，不牢牢抱住馬頸。

“殿下，輕一些！”

“求你了！”

遠遠的，伯嬴與白芙慢悠悠打馬跟了上來。

*

暫時沒什麼軍的時候，許之洐便著常服帶姜姒去隴西郡城。

這里因是邊關重鎮，與西域諸國有貿易往來，因而能買到長安買不到的稀缺件兒。他給買了隴西最好的胭脂水，帶去聽茲人吹觱篥敲羯鼓，看西域舞姬彈胡琴耍雜技，甚至還能飲上葡萄酒。知畏冷，還從匈奴人手里重金買下了一件狐白裘，細細的狐，沒有一雜，披在上十分暖和。

隴西當地人喜食面食，他便也帶姜姒把隴西的食品嘗了個遍。吃魚面，吃釀皮，還吃辣羊和燒。

姜姒心里歡喜，常常不經意地瞧他。他從前因總是想著許鶴儀，因而強制威慣了。一個人總是妄圖掌控，另一個人又總是拼命逃開，因而兩個人始終別別扭扭，就連好好說幾句話都不能。

姜姒從不知道與許之洐在一起竟能這樣好。到底怎麼個好法，說不上來。若非要說清楚不可，那就是這前十五年都虛度了罷。

明顯臉紅潤起來，胃口也好多了，尤其喜歡吃隴西的辣羊和燒，香味鮮又能驅寒補，再佐上甜烈的葡萄酒，這獨屬于隴西的味道實在令人難忘。

從前在長安，不曾吃過這麼香辣的飯食。許鶴儀一向克制寡慣了，對口舌之亦是如此，輕易不飲酒，還要求三餐清淡。因而姜姒便想，許之洐與，便就像這辣羊佐葡萄酒一般，任誰也想不到份、秉毫不相干的兩個人會走到一起，竟還如此張揚熱烈。

落日時分，許之洐與去舞坊看西域舞娘跳胡旋舞。那些舞娘戴著半方金面，束高鬢戴金冠，穿緋窄袖襖子半著，著青渾，踩赤皮靴，雙臂披著絢麗的帛巾，耳環鐲子璀璨玲瑯，亭亭玉立于舞筵上雖羯鼓聲左旋右轉，千圈萬仄。這胡旋舞是茲國才有的異域風，與長安宮中的樂舞大有不同。

那舞娘子，姜姒與白芙都不敢朝舞娘看，佯稱要去外面氣才不至于那麼尷尬難堪。

白芙趁著這工夫便問起姜姒，“妹妹不被殿下所喜的時候，姐姐百般護著。如今殿下與妹妹是里調油，可還記得這個做姐姐的？”

白芙對許之洐用至深，姜姒是知道的，此時不臉頰一熱，聲道，“姐姐，是我疏忽了。”

“你答應過我，殿下是我的，你不要。”白芙幽幽道，“這才多久，你便食言了嗎？”

在郡的馬車上，姜姒確實說過。那幾日，姜姒發著高熱還被許之洐罰在車外淋雨，是白芙護，給遮擋風雨。那時姜姒抱住說，“姐姐，你的殿下給你，我不會要。”

姜姒聞言低下眸子，抓住的手，低低道，“姐姐......”

白芙甩開，蹙著額冷然道，“你如今還敢再說一次嗎？”

白芙的話就像一把刀子一樣在姜姒心口劃下，刀刀滴著。姜姒不敢說，但又不肯去傷白芙的心，因而抿著，一時相對無言。

白芙輕嘆一聲，眼里滿是鄙夷，“你如今與昌支有什麼兩樣，竟敢在馬背上......”

姜姒聞言面一紅，忙去握住白芙的手，“姐姐，對不起，我......我離殿下遠些。”

“遠些有什麼用？徹底分開才好。”冷冷說道。

姜姒垂下頭，良久才道，“只怕殿下不肯。”

白芙輕笑一聲，繼而譏諷，“不是殿下不肯，是你不肯。我多次護你周全，卻怎麼也料不到你是喂不的白眼狼，定要與我搶殿下。你不過才從東宮出來，還嫁過人，不清不白，你了多年的太子殿下，說忘就全給忘了，轉眼就勾搭上了燕王殿下。姜姒，我真是小看你了！”

句句誅心，姜姒被嘲諷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絞著帕子，眼里淚。

白芙繼續說道，“先前趙長姝發賣你，沈寶林辱你，又因為太子妃的孩子差點被打死，都是因為你仗著自己這副皮囊，去做你不該做的事！惦記你不該惦記的人！如今你這子骯臟不堪，就差被千人騎萬人了，你無恥、荒唐、放，你還知道什麼是‘臉面’嗎？”

原本最親近的人此時卻說著最狠的話，姜姒似被潑了一涼水一般，渾發抖。再聽不下去，極力忍著淚轉便要往舞坊里面去。

白芙卻一把將拽回來，盯著的臉迫道，“你不肯也罷，便拿別的來償還我。”

“姐姐想要什麼？”姜姒著聲問。

“終究是你對不起我在先，我要的，你總會知道的。”白芙平靜道，“但若到了那一天，不管是何事，你盡管著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