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儀頻頻來棲梧閣，到底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這日一早顧念念攜沈襄濃一起來了棲梧閣，看著跑來跑去的歡喜，甚是機靈可，沈襄濃便一把抱了起來，心里泛著酸道，“呀，原來這就是殿下送的獅子狗。”

素芫在一旁道，“這獅子狗難尋得很，整個兒長安的貴族也沒有幾只。便是宮里，也只有貴妃才有呢。”

顧念念便幽幽笑道，“殿下有心。”

姜姒見了禮，見侍婢們魚貫而端來許多上好的補藥，聽顧念念道，“本宮雖在椒菽殿，卻也知道妹妹在棲梧閣的狀況，這些補藥，便賜給妹妹滋養子。”

姜姒聽出顧念念的意思，左右不過是說人雖在椒菽殿，這棲梧閣的一舉一都清楚著呢。姜姒謝過顧念念，又聽沈襄濃笑著打趣，“殿下和太子妃姐姐什麼時候也疼疼臣妾，人家的流殿呀，可真是姥姥不親舅舅不。”

顧念念便出細長玉指輕點沈襄濃的額頭，嗔道，“你呀，你要什麼，又何時短缺過你！”

沈襄濃咯咯笑著躲開，“可臣妾想要這獅子狗，姐姐也能做主賜給臣妾麼？”

姜姒心里一，沈襄濃竟打起歡喜的主意來。

顧念念瞧著姜姒，片刻方道，“左右是姜妹妹的獅子狗，你若要，也得要姜妹妹同意才行。”

沈襄濃便著歡喜的小腦袋問姜姒，“姜妹妹可愿把這小狗送給我？我呀，終日寂寞，如今也不求殿下去流殿，也不似太子妃姐姐有孕盼頭，我是什麼也沒有，就是看上這茸茸的小東西了。”

姜姒本無心與們爭搶些什麼，但許鶴儀給的歡喜，萬萬不會放手。因而，不過是垂著眸子不說話，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白芙忍不住道，“沈寶林，這可是太子殿下送的。若是殿下再來棲梧閣，見不著歡喜了，只怕會怪罪沈寶林奪人所。”

沈襄濃白了一眼白芙，道，“白芙姑娘急什麼，我這不是在過問姜妹妹的意思麼？”

說著又從髻上拔出一只金釵來，塞進姜姒手心，“我呀，我可不會奪人所，便用這金釵來換，姜妹妹可愿意？”

姜姒將金釵還，笑道，“奴婢素來不帶金釵，若沈寶林實在喜，便將歡喜帶回養幾日吧。”

沈襄濃便有些生氣，怏怏不樂地將歡喜摔倒地上，冷哼道，“真是小氣，連只狗都不舍得給。”

歡喜摔到地上慘一聲，一瘸一拐地站起來，白芙忙將它抱到一邊，皺著眉頭瞟了沈襄濃一眼。

什麼人吶這是。

顧念念這才道，“不過是個畜生罷了，有什麼好爭的。沈寶林你也是，你父親是太傅，尋一只獅子狗有什麼難的。”

沈襄濃便也笑起來，“是呀，我父親是當朝太傅，豈是姜妹妹這孤能比的。像我這般家世門第，要什麼沒有呢！”

姜姒的心一，便也低眉順眼地不再說話。不過是個孤，就算如今是自由了，又能如何呢？位高者的一句話，便能左右了的生死存活。

不說話，沈襄濃便也覺得沒什麼趣兒了。一行人臨走前，顧念念特地站在姜姒旁，聲音不高不低地提點道，“可縱是殿下再有心，也不要自己失了分寸，你可清楚了？”

原本有了歡喜，姜姒的眼里慢慢地有了。可是顧念念與沈襄濃隔三差五地便來提點一番，若非讓出現在許鶴儀面前，便是謹守本分，與許鶴儀保持主仆的距離。

白芙見又整日地怏怏不樂，便勸，“好在太子殿下心里有你。旁人的話，何必往心里去，不理會便是。”

姜姒便嘆氣，“姐姐，從前跟在大公子邊，從未覺得累過。”

白芙著歡喜的腦袋，勸道，“可是大公子做了太子，與從前便不一樣了。”

接著，又兀自笑了起來，“若是哪一日，燕王殿下做了天子，必......”

姜姒慌忙打斷，低聲道，“姐姐！小心禍從口出！”

白芙雖心里不服氣，但見神好了一些，便又語重心長地勸，“阿姒，你既然決心留在東宮，要不就做貴人，要不就安守本分做個侍婢。”

“沒別的法子。”又補充道。

姜姒抱過歡喜來，著窗外蓊蓊郁郁的梨樹出神。就在不久前，許鶴儀尚在滿樹梨花下站著，笑著看著。但那仿佛已是許多年之前的事了，如今樹上已經結滿了梨子。

又聽白芙低低道，“殿下也快回來了。”

說的是許之洐。

“姐姐不必再與我說起他。”姜姒眸一黯，別開臉道。

與許之洐，已是一別兩寬，各不相欠了。

*

晌午，聽見管樂在院中與人低低說話。白芙從軒窗中探去腦袋去，發現是徐安，便沖屋里說了一聲，“徐將軍來了。”

須臾，果然聽徐安在門外道，“姑娘，殿下想請姑娘過去點茶。”

管樂還在一旁絮絮叨叨，“殿下子未愈，怎能喝茶呢？”

徐安便笑道，“許久未喝，殿下十分想念。”

姜姒淺淺一笑，應了一聲，整理了一下發髻，便隨徐安去了重華殿。

只是這一去，卻給自己引來了不小的麻煩。

點完茶從重華殿出來沒多久，姜姒正往棲梧閣走，卻被迎面走來的兩個婆子攔住了，“姜姑娘，沈寶林請您過去敘個話。”

姜姒停了腳步，“寶林可有什麼事？”

“老奴哪里知道，姑娘去了便知。”婆子說著便催促著姜姒趕走。

姜姒與沈襄濃素來沒什麼往，若說抵牾的話，便是一大早沈襄濃打歡喜的主意，在這里了釘子。

也許是要針對歡喜兼施。

婆子在一側敦催著，姜姒來不及多想，便也隨婆子走了。到了流殿，聽里面在咣咣摔東西，姜姒便問起門口侍奉的侍婢，“姐姐，沈寶林因為什麼不悅？”

侍婢只是掀開簾子，并沒有說什麼話。

進了殿，見地上摔碎了不瓷瓶子。沈襄濃一臉怒，見進了門，急走幾步已是一掌甩了過來。

姜姒生生承了這一掌，愕然地看著沈襄濃。但聲音平和，人聽不出心里的緒來，“奴婢做錯了什麼，沈寶林如此怒？”

沈襄濃冷笑，“你好大的膽子！殿下如今子什麼樣子了，你居然還敢殿下喝茶！我看，是你這狐子借著點茶的工夫，好去勾引殿下吧！”

姜姒跪下施了禮，恭敬道，“沈寶林息怒，是殿下想要喝茶，徐將軍親自來請，奴婢不能回絕。”

沈襄濃哼了一聲，又斥，“太子妃的話，你是一點兒都聽不進去呀！”

“太子妃的話，奴婢都記著，也并沒有逾矩。”姜姒低眉道。

“還敢！”沈襄濃哪里聽得進姜姒的分辯，劈頭蓋臉地就是一通訓斥。

“太子妃如今有孕，不得怒，也看不得什麼狐子去殿下跟前晃。”

“難不，你想趁機上位？”

“我勸你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

“你若是安分守己，太子妃尚能留你。你若是不安分，我沈襄濃首先便饒不了你！”

沈襄濃自嫁進來尚未承寵，先前有長姝著，沈襄濃不過是個寶林，一直依附于顧念念，不過是偶爾去們跟前哭哭，不敢翻騰出什麼浪花來。如今顧念念做了太子妃，東宮又沒有什麼旁的主子，除了顧念念便是沈襄濃了，自然敢仗著自己是流殿主位，家世背景又好，做起了正經主子了。

眼下又是一口一個太子妃，想必是了顧念念的點撥，來給姜姒點兒苦頭吃。

姜姒垂著頭道，“沈寶林的話，奴婢也都記得了。”

沈襄濃這才落了座，著臉道，“把這碎渣子一點兒一點兒撿起來。”

這吃人的規矩禮教，明面上是一點反抗不得。姜姒低低應了一聲，依言便去撿地上的碎瓶渣子。

沈襄濃見溫順地跪著聽的命令，倒笑起來，“不過是一條狗，倒寶貝得跟什麼似的。”

姜姒手一頓，抬起眸子，看見沈襄濃已走過來，抬起鑲著玳瑁的履，重重地踩到握著碎瓷的手上。姜姒慘一聲，碎瓷已生生地扎進的手中，淌出鮮紅的來。

沈襄濃笑著碾的手，姜姒疼出淚來，手里不知扎進多碎渣。渾戰栗著，眼睛赤紅地瞪著，“沈寶林！你不怕殿下降你的罪！”

沈襄濃到底是被唬住了，畢竟從未做過這樣的事，當下穩了穩心神，抬起腳來，“今日便先放你走了，若是不長腦子，再敢去勾引殿下，仔細你這皮！”

姜姒抬起手來，掌心指間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瓷渣子，的手控制不住地抖淌。原不過是要回到東宮，像從前一樣。即便許鶴儀做了太子也娶了妻，只要相安無事，也沒什麼可求的。誰能想到，如今縱然在許鶴儀旁，若沒有什麼地位，照樣被人踩在腳下欺凌辱。

許鶴儀已經不是未婚的大公子，這里也已不是從前的東宮了。

白芙的話便乍然出現在的心里。

要不就做貴人，要不就恪守本分去做個侍婢。做不貴人，又不甘心做個侍婢，便只能被人踩在腳下。

想要什麼，便自己去爭，自己去搶！不爭不搶，坐以待斃，又有什麼好結果嗎？

難道被許之洐傷了一回，便活不下去了嗎？

便任由顧念念與沈襄濃肆意踩在腳下嗎？

不！

絕不！

姜姒起，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流殿。那午后的日刺得人眼睛生疼，遠遠見徐安似乎正往這里走來，姜姒忽而笑了起來。捂住臉，在臉上印上了一只手印，又走幾步摔到地上，那只淋淋的手在青石板上淌著，格外刺目。

閉上眸子前，見徐安已經往這里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