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一翻,得意道:“我這里還有六顆,總計五十八,江舵主,你輸了。”
泠瑯不耐道:“一刻鐘才這麼點收獲,都不堪的,就別爭個高低了吧?”
言簡意賅:“常羅山死了。”
江琮聞言,表沒什麼變化。寂生卻坦然微笑:“如我所料。”
泠瑯又說:“我一直非常疑,一個已經聲名斐然,有復興武學之夙愿的人怎麼會甘心歸,原來本不是歸,是他沒辦法再出現。”
寂生說:“我早就說過,這里沒有高八尺的絡腮胡子。你們到底哪里得來的消息?可以考慮換個渠道了。”
他挖苦了幾句,另外兩人卻默不作聲,那眼神和表,讓寂生頓時一激靈。
泠瑯緩聲開口:“金銀雙還在,常羅山的或許還有其他。之前按兵不,一為療傷,二為觀察,三為避免打草驚蛇,而如今——”
“傷已經大好,看也看夠了,更不怕常羅山聞聲遁逃,”涼涼地說,“我主張明天就去找阿部,把該辦的事都給辦了,大師,你有沒有其他意見?”
寂生溫和道:“我的意見是:現在就可以。”
泠瑯搖搖頭:“現在不行,我今晚要和阿落好好談談帶走的事……還有村子里的其他人。”
寂生微微一滯,他頭一回聽到這個:“你要帶走?”
“是漢人,和常羅山一同流落此地,這里不是的家鄉,”泠瑯輕哂,“我忘了同你們說,今天下午,藍古帶我參觀了澤布人住的地方,那是一間石砌的地下室。”
寂生頓時明白:“蠻夷之地……”
泠瑯抬起頭,凝山尖落霞,燦燦余暉灑落在面容,那雙總是凌凌的眼,在此刻卻深默平靜。
寂生看著嘆:“施主俠肝義膽,倒和刀者十分相像。”
泠瑯說:“我不僅俠肝義膽,還心狠手辣,明天阿落躲到山里,我們一同去找族長,這事就算了結。”
慢悠悠地笑:“就算他不愿意了結,也得了結。”
長夜將盡。
山中無燈火,只有頭頂盈盈彎月尚有亮。
三道影先后掠過長巷,風一般迅疾,足尖在沾滿水的路面上輕點,發出的響聲之輕微,遠不及此時蟲鳴。
他們在一道高墻后停下,高墻之一片深沉,只有模糊的石屋廓。
泠瑯著夜中的線條,很輕易便能回憶起,那開了一線的沉重石門里面,是如何黝黑,如何冰涼。
邁步上前,借著月一看,銷是開著的。
毫不猶豫地推門而。
江琮和寂生沉默地走著,下了臺階,拐了兩個彎,徹底陷了無盡黑暗中。
泠瑯走在最前,暗中不能視,不知道藍古口中那個看守在哪里,又有幾個。
無論幾個,今天都是他們的死期。
在這昏暗絕的地下世界,火忽地亮起。
泠瑯終于看清了一切,匍匐的,躺倒的,或是被捆綁在椅子上的。
們上裹著七八糟的布料,睜著茫然的眼,鈍鈍地看過來,頭發無一例外的凌,皮是相同的蒼白。
沒有人出聲,泠瑯也不說話,蹲下,看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對方臉上有一道疤,被繩索縛在一張椅子上,上披著看不清的被子。
泠瑯注意到,渾赤,這似乎是澤布人限制們逃跑的方式。
人手指,上面顯而易見有厚繭。很明確,在被關進地底之前,們其實有著自我生存的能力。冷冷地注視著泠瑯,沒有驚慌,也沒有抖。
是這里被捆住的唯一一人,泠瑯知道這代表什麼,他們需要用這種手段來提防,因為還未完全屈服。
藍古口中的福,的就是這些嗎?
沒有柵欄,沒有鎖鏈,那道沉重石門的銷甚至經常開著,們像牛羊一樣被驅趕在一起,然后再也沒能見到太。
泠瑯想到一些更遠的地方的故事,想把那里的奴隸捉出來,只需要一草繩。他們不掙扎也不反抗,排一串依次下山,順從得像羔羊,即使手上的束縛一掙就斷。
他們真的毫無勇氣嗎?
一墻之外,有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三個。
“誰在那里?阿部才說,一月只能一次……誰還敢來……”
泠瑯站起,想,那些奴隸并不是缺勇氣,只是缺契機。
當第一草繩被崩斷,就會有人不再沉默,他們只是沒看見過希,不知道那該是什麼樣。
“你們是誰!”
一聲暴喝,以及你推我搡,足底在地面的聲響。
泠瑯巋然不,細細觀察著人們的表,們睜大了眼,努力朝彼此近,有的還深深埋下了頭。
即使在這種狀態下,也沒人發出聲音,們好像被馴化后的牲畜一般順安靜。
很快,利劍劃破的聲音響起,鮮從管噴濺而出,是悉的嘶嘶聲,又灑落在墻壁,瀝瀝淅淅,像在下雨。
第一倒下了。
來者從憤怒轉為驚恐,剩下的兩人喊著往外逃,可惜哭嚎再慘,也傳不到地面上。
泠瑯依然沒有回頭,看到那一雙雙死水般的眼睛中,終于泛起了一點漣漪,有人甚至發出了一聲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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