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太絕不覺得這是什麼事，絞盡腦想出反對的借口：“就算明哥兒愿意，他媳婦呢”那偏遠之地過的都是苦日子，沈云婷錦玉食的長大，定然是不得的。

“出嫁從夫。”梅大儒板著臉道，“明哥兒媳婦是明理之人，早便同意了。”

梅太太急了眼：“幾時同意的怎都沒問過我”

梅大儒臉更黑了：“明哥兒媳婦聽明哥兒的，你只須聽我的便是!”

梅太太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若是照梅大儒這樣干法，在京城也住不了多久，又得回嶺南去。介時兩個兒子天南海北，一個兒遠在京城，這骨分離的，如何使得

梅太太一輩子在梅大儒面前不敢著聲兒說話，這次是難得地拔高了聲音：“這不行!”

梅大儒淡淡道：“你若覺得嶺南不好，留在京城也由得你，我帶辰哥兒回去就是。”

“老爺——”梅太太急了，“明年就是春闈了，辰哥兒——”

“讀書是讓他明理，不是為了仕!”梅大儒眼睛一瞪，“他若連做人都不會，何談做!”說罷，也不再理睬梅太太，抬腳就走了。

蘭媽媽躲在一邊，直等梅大儒離了院子才進房去：“太太……”

梅太太因為兒親的喜悅已經被打了個碎，抹著眼淚道：“老爺這是犯什麼糊涂……”

說起來蘭媽媽對梅大儒的態度倒跟梅太太差不多，且是下人，自是又添一層敬畏，小聲道：“太太，老爺總是一家之主……再說，姑娘得了一門好親事，太太的心愿也就了了，何必再跟老爺擰著來呢……”萬一惹得梅大儒發怒，再把這門親悔了，那可怎麼辦

梅太太想想丈夫的脾氣，怕是真能干出這樣事來。可是同意寧遠伯府這樁親事，是因為寧遠伯府有機會再襲一兩代爵，倘若不在京城，到時就靠梅若婳一個人，梅賢妃不肯出力，這事兒辦不可如何是好

正愁苦著，梅若婳已從外頭進來，聲道：“母親別為我的事跟父親爭執，父親多年在外游歷，如今想要回嶺南，就遂了父親的心意吧。三哥回去讀幾年書也好，到時一舉考個狀元回來，也是榮耀。”

事到如今，算是看得真真的了，父親完全指不上，幾個哥哥里，梅若辰算是最疼的，也不過是不加過問地替寫過幾首詩文，再想讓他幫自己做些什麼，那也是不能了。既如此，留得他們在京城又有何用倒不如都回了嶺南，反做起事來方便。

寧遠伯府，是有些不屑的。說什麼大公子讀書，二十出頭才考個秀才，算得了什麼不過是勛貴人家不以科舉出，偶爾出這麼一個就覺稀罕得了不得罷了。若是與十五歲就沖鋒陷陣的沈云殊相比，就更比不得了!

不過，這門親事不答應也不行，否則就要被嫁回嶺南去了。相對而言，寧遠伯府總比嶺南吳家強，至還能讓留在京城呢。再者寧遠伯府若是想著要再襲爵，就得有求于梅賢妃，那在寧遠伯府的地位就會更穩固，行也更自由了。

梅太太睜著淚眼道：“這怎麼你一個人在京里，又是出嫁了，可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時候……”

梅若婳微有些厭煩地閉了閉眼睛。這個家里，梅太太自然是最疼的，可也本幫不上什麼，遇事只會抹眼淚，到頭來還要自己費心費力謀劃。

“娘，人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就算娘還在京城，難不也還能時時守著我”梅若婳不再多說，換了話題，“方才宮里有人送信出來，太后娘娘的壽辰在即，咱們也好生備份禮呢。”

梅太太抹了抹眼淚道：“太后壽辰年年也都有，咱們都備了禮的，也不過就是那些罷了。”

每年皇帝、皇后與太后的生辰，員都要備禮，送進宮里的東西何止千百。下頭人絞盡腦，上位者也不過撿那極稀罕的或是親近之人送的看一看罷了，許多東西還不是鎖進庫房落灰。

梅家家境擺在這里，梅大儒也素不喜送什麼重禮，自來了京城之后，也不過是按例送些普通玩藝及自己寫的游記一類。這些東西，皇帝和皇后都喜歡，太后那里就不怎麼待見了。可話又說回來，能讓太后看在眼里的稀罕東西，梅家也備辦不起。

梅若婳皺眉道：“今年與往年不同。太后娘娘雖不是整壽，卻是逢九，因西北不靖，太后不大辦，只在宮中開一日宴即罷。到時那些微末兒也進不去，咱家因是皇后和賢妃娘娘的族親，倒是能去的。既是當面呈的禮，不得要仔細些準備。”

若是從前，這禮送進寧壽宮，大概就被宮人自過濾，本連袁太后的面兒都不會見，只要備得不失規矩也就行了。可這次，若是袁太后問一句送了什麼，眾目睽睽之下拿出些寒酸東西來，可不被人笑死

梅太太實在并不想花大力氣給袁太后備禮，可想到兒今后要在京城生活，若是做了伯夫人，不得每年還要進宮請安，袁太后那里一時也得罪不起，只得道：“只是到底送什麼……”有錢，還不如給兒多備點嫁妝呢。

梅若婳其實也不很上心，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家里尋幾本孤本書，再抄幾卷經文也就是了。”到時候就說在佛前供過的，為太后祈福祈壽，這樣的禮誰也挑不出錯來。且那孤本書既是珍又顯著清貴，任是什麼金銀珠寶也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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