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太心里得意,面上卻不顯出來,直搖頭道:“就是個顯得無事瞎琢磨,不gān正事的。”
蘇老爹已經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雙手撐在兩旁,頗有些自得道:“這椅子矮了些,倒比那太師椅坐著舒服,還更有氣勢些。”
“我爹是個懂行的。”蘇婉笑嘻嘻的道,手中抱了個抱枕過來,是小綠繡的枕套,里頭塞滿棉花,鼓鼓的,前幾日剛曬過,抱出來還有一陣的味道,遞給蘇老爹,“把這個靠枕放在后背試試,會更舒服。”
蘇老爹把塞到背后,舒服得喟嘆:“這個小小的枕頭果然舒服,回頭讓你娘也給家里做幾個。”
宋家的暖房酒,從早上一直吃到下午,走得近的親戚都來了,連遠在外縣的徐永方先前得了信,也由他大嫂張羅著早早備了賀儀托人帶到這邊,送信的人順道來縣里,就給了蘇太太,蘇太太來時便帶了過來給宋母,還給徐家帶了句話,說是家里還有學生,路途遙遠不方便過來,只能備了薄禮,等過年時親自來向宋母他們致歉。
意思便是過年會來拜年了,雖然訂了親就該像正常親戚間來往,但這不是還沒婚,而且徐家隔得那般遠,來一趟委實不便,徐永方就是過年不來宋家,宋家人也能理解,如今他自個兒說要來,倒驚喜了一般。
蘇老爹離開前終于找到了機會,把紅利給了宋老爹,蘇老爹這一年去過江州城好幾趟,就是為了開酒鋪的事,兩個月前江州城的酒鋪已經開起來了,原本是沒這般順利,只不過剛好他去江州城的那次,宋子恒也從鹿鳴會回了江州,在江州城逗留一晚,江州知州親自宴請了他們這些舉子,蘇老爹便借宋子恒的手“回贈”了兩瓶葡萄酒給知州,后來就聽得知州對這酒贊不絕口,蘇老爹趁熱打鐵,鋪子方在江州城里一開起來,便頗那些達貴人的喜,據說連知州夫人都喜歡每日晚飯時喝兩口葡萄酒,他們的熱qíng比縣城里的人高多了。
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于是雖然在江州開店鋪、打通路子花了不銀兩,沒到一個便已經全賺回來,這半年的分到銀子,自詡見過世面的蘇老爹拿到手里都覺得燙手,宋家這份捎過來,宋老爹打開一看差點眼睛沒驚出來,宋母就想問親家是不是去搶錢了,怎的有這麼好的生意?
蘇老爹來龍去脈一說,宋母這才喜笑開的道:“既然如此,晚些咱們就去把工錢結給大家罷。”
蘇老爹現在豪qíng萬丈,年輕時的銳氣又一次回到他上,這回是真的準備好好大gān一場,對宋老爹道:“我瞧著咱們的量還遠遠不夠,小地方眼界果然就窄,江州城的人比咱們縣里的人識貨,這酒到省府去賣說不定更好,我看你們宋家村的人都有算,不如他們也多種些葡萄,咱們肯定是只怕葡萄,不怕它有多的,大伙兒家家都種個葡萄園,日后親家只管把收來葡萄釀酒,這般豈不是省了許多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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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爹如何對親家講訴自個兒偉大的藍圖構想的,只有他們兩對親家夫妻知曉,其他人都不在場,這邊且不提,回到搬回新房吃的第一頓晚飯上,聽得他娘張起來,宋子恒也放下碗,笑道,“娘不必張,我先扶娘子回屋休息,娘不妨晚間在灶上溫些吃食,半夜娘子若了,起來便能吃。”
宋母點頭:“這兩日家里事多,你們回來還未好好休息,白日又忙著陪客人,可不是累著你媳婦了,畢竟懷著孩子不比一個人。子恒媳婦你且去歇著罷,前兒得了一塊羊ròu,一直留著沒吃,等會我便去灶房燉上,你夜間了千萬別挨著,想吃時就得好好吃。”蘇婉自從懷孕,經常晚上睡覺時得爬起來要吃東西,宋子恒早就習慣了,他現在睡眠也淺,夜里聽到一點靜就會醒過來,然后給蘇婉端茶遞水,最近又增添了一項工作,按,月份大了,雖然還沒顯懷,蘇婉卻有些腳筋,經常睡到一半發現自己彈不了,一聲“相公”,宋子恒立時就爬起來給按腳,這般一晚上要醒三四次,宋子恒被鍛煉出來,幾乎頭一沾枕頭就能睡著,一聽見風chuī糙立馬驚醒。
宋子恒是被翻來覆去的折騰,毫無脾氣了,娘子懷著孩子,本就是被折騰的對象,他也不能對說什麼,反倒是能分擔的想多為分擔一點,于是平日念書的時候,不但念一些經史子集,也開始讀《孝經》,發現《孝經》也沒用后,就gān脆著蘇婉的肚子對里面的小家伙說話,要他老實點別再折騰爹娘,依舊沒個卵用,宋子恒卻對這個環節樂此不彼了。
這天宋子恒剛給蘇婉按了腳,看著睡去,自己才安心躺下,眼睛剛閉上,蘇婉忽然睜開眼,騰地就坐起來,宋子恒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卻也隨著坐起來,習慣xing的攬住的肩,“怎麼了娘子?”
蘇婉臉上的表qíng很復雜,似驚似喜,拉著宋子恒的手就往自己肚子上:“相公,孩子了,它剛剛踢我了!”太神奇了,懷孕這麼久,蘇婉一直都沒有安全,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肚子里真的有條生命嗎?覺不到它任何存在的預兆,心里頭總是有種揮之不去的擔憂,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很難相信自己很久就能擁有脈相連的骨ròu了,直到現在,蘇婉才到了真實,它是實實在在的存在著,在肚子里活蹦跳。
蘇婉一臉,莫名其妙就紅了眼眶,第一次會到一個母親的心qíng。
宋子恒的表現也沒比蘇婉好些,自從娘子懷孕,他也跟著被翻來覆去的折騰,只是時常把手放在娘子肚皮上,從來沒見孩子給過自己回應,怎麼說,這都是他們頭一回真切的到孩子存在的痕跡,它老老實實在母親的肚子里待著,終于不用再擔心哪天睡一覺起來,它就不見了。
“哪里?我來看看。”宋子恒的手帶著些微的抖,輕輕在蘇婉的肚皮上,只是等了許久也沒得到回應,宋子恒頓時激變了失落,“他怎麼不回應我?是不是不喜歡我?”
“他害呢,估計是躲起來了。”蘇婉難得看到宋子恒這麼孩子氣的一面,拍了拍他的臉,哄道,“乖啊,也可能是寶寶還小,沒力氣連踢兩下,我剛剛也只覺到很輕微的震。”
雖然這個解釋很靠譜,對于自家娘子的語氣宋子恒卻有些哭笑不得,也不yù與爭,只攬了重新躺回chuáng上:“嗯,咱們睡罷。”閉上眼,手卻一直放在蘇婉肚子上不肯挪去,看來對于錯過了孩子第一次胎,他很是耿耿于懷。
☆、第九十一章
蘇婉他們回宋家村,沒過兩日便過年了,先前經過了一回過年的熱鬧,第二回起來就沒那麼新鮮了,這年雪下得大,從宋家搬家后的第二天開始下雪,洋洋灑灑的下到正月走親戚,蘇婉一個孕婦,大冬天的懷著孕本來就不方便,且還是頭一胎,看著就不像個壯實的,更得要經心,宋家到這兒,能破的例幾乎都破完了,備年貨,準備年節禮,做年夜飯,大掃除等等,這些都不到,守夜也不要一個孕婦來守,用宋的話說,大人不睡,肚子里的曾孫也要睡覺的,為了方便照顧蘇婉,宋子恒便沒有守太晚,過了子時,便被宋母趕回自己屋了。
蘇婉這個年過得甚是輕松,除了吃喝還是吃喝,走親戚都不到上,若天兒好太足,都勉qiáng能克服一下,只是在這個年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的,外頭本來就冷,再坐幾個時辰的牛車,風chuī雨的,孕婦怎麼得住?古人最怕的就是風寒了。
所以大伙兒都能諒蘇婉,連自個娘家都沒回,年前下雪時,蘇太太就托人送信過來,若天兒不好,就不用回去拜年了,如今胎兒要,自家人不拘這些個禮數。蘇老爹蘇太太其實恨不得蘇婉不要出門,一直在宋家待到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才好。
只是親家這麼諒,宋家人不好意思,到了兒婿回岳家拜年時,宋母還是催著宋子恒過去拜年,一個人去也得去,禮數不能落下,又有宋良玉鬧著要跟三叔一塊去縣里外婆家,他年紀小,在蘇家住幾個月,蘇太太最喜歡逗他,抱他的次數比李氏宋母他們還多些,這般就親近起來了,且又跟著堂哥們喊多了蘇太太外婆,還以為跟自家親外婆沒區別,像宋良文宋良偉兩個大點的,就知道蘇太太跟自個兒外婆還是有些不同的。
宋良玉要跟著去蘇家,李氏竟然一句二話都沒有,把兒子往宋子恒跟前推,笑道:“這幾個孩子去歲在親家太太那兒住了幾月,叨擾太久,是該他去拜個年。正巧小叔路上也有個伴兒。”
李氏這般反應,宋有福倒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難得贊同妻子的話,對宋子恒道:“三弟便帶他一道去罷,讓他也替良文良偉給親家道個謝。”
宋子恒還有些遲疑:“只是這般的話,良玉豈不是不能去外婆家拜年了?”
“這有什麼打,年年去也就這樣,一年還能掉塊ròu不?再說大妞二妞都去呢。”李氏特別慡快道,“就這麼著罷,咱們一家人,良玉平日也喊親家太太一聲外婆,拜個年也是應擔的。”
不獨李氏,張氏也在旁邊幫腔道:“親家那兒自來沒甚個熱鬧,帶了良玉去也好,讓良玉代良文良偉他們給親家磕個頭,去歲他們幾個小子真真是麻煩親家許多了。”
宋子恒這般才把人帶上,路上其他趕著去外邊拜年的村民見了都要笑一聲,這老宋頭家當真是一團和氣,老二兒子跟了老三去岳家拜年,不去自個兒外家,這老二媳婦竟然也毫無怨言,可見一家人得好,都不分你我了。
其實也就是蘇家,換了張氏李氏的娘家,要自個的兒子放了外家不去,偏跑去別家拜年,無論是張氏還是李氏都不會愿意,蘇家是不一樣的,便是李氏沒讓自個的兒子跟過去,張氏也會在兩個兒子中一個陪宋子恒一道去蘇家,如今家里能有這般境況,可是全仰仗了親家的。
宋家這短短一兩年如何翻天覆地的變化,宋家村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買田地,請長工幫工這些暫且不提,就年前蓋了個大房子,整個松林鎮也就鎮上的林員外家有這氣派,但林員外與他們不是一路人,人家是在杭州發家的,聽說手里握著金山銀山,等閑人想都不敢想,宋家卻是實打實靠雙手賺回來的銀子,雖然現在與過去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比較,但人家一點點的改變,大伙兒都能看得到。
總而言之,宋家這是diǎo逆襲的代表,白手起家,他們的功,給整個宋家村帶來一線希,只要努力,一家人上下齊心,不單能吃飽喝足,還能蓋大房子,如今宋家的大房子,說出去他們整個村都倍有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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