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了腳的梅若初抿了抿,接口:“他就住在這附近,家里并無大人,他帶著妹妹過活。他來隊,也不是要買什麼糕點,大概是要把位置賣給后面的人。”
那徐姑娘方才還氣勢洶洶的準備聲張正義,被他這一通說,到的話反而卡了殼,愣愣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那被提溜住的年更是被唬了一跳,“你……你是算命的?”
梅若初說不是,然后解釋道:“昨夜到今晨下了雨,巷子口有一灘積水,來往的人多都會踩上或者沾上一些。你鞋尖和都是干的,證明你不是巷口過來的,而是本來就在這巷子里的。此都是平頭百姓的小戶之家,并無人家有財力能養小廝。至于你家的事……你的領反了,系了左衽,還系了死扣,這一般是亡者才……所以我猜著你家應該沒有管你的大人,且你指甲上還染了仙花。你這麼大的年,總不會是自己染的,應該是有個比你稍小一些的妹妹貪好玩給你染的。”
那半大年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都忘了如何反應。
那徐姑娘雖驚嘆眼前這青年看著平平無奇,沒想到卻是觀察細致的,但還是道:“你既都知道,怎麼還把辛苦排了半個時辰的隊伍讓給他?是覺得他可憐,所以寧愿讓他掙這份銀錢?”
梅若初說也不是,而后又不徐不疾道:“據我推算,您家的特制蒸屜一共五層,大概一共能做百來塊糕點,我前頭正好是二十人。所以我那個位置是很有可能買不上的,就算僥幸能買上,但許多客人買糕點都會挑賣相好的,剩下的肯定是賣相差一些的。若我是買回去自己用,則也無妨。不過我是買來送禮的,就不大好揀人家剩下的了。眼下又是這個時辰了,再過兩三刻鐘要出爐的應就是最后一屜了。在他來之前,其實我就是準備離開,等明日再過來的。”
“你是怎麼知道那些的?”
“見過一次糕點出鍋,再簡單算算林林總總出來幾人,便也知道了。”
“還簡單算算?這人純屬瞎編!”
徐姑娘本沒理那些人,徐姑娘又被驚了一番,旁人可能會覺得他是信口雌黃,但徐姑娘本人是做糕點的,最知道一屜糕點的數量了,把提溜著半大年耳朵的手一松,了手上前道:“您是算厲害的,一看您就份非凡!”
梅若初含蓄地說了聲‘您謬贊’,又聽徐姑娘接著道:“看您這打扮也非同一般,想來一定是……大戶人家的賬房先生吧?”
梅若初的常服還是未高中時候的那些,所以也難怪別人誤會。
而且他本人并不出風頭,若不是那些人非把他說傻子,按他本來的意愿是早就走人了的。
所以此時他也不愿意在人前說‘你猜錯了,我是小半年前的狀元郎,如今的翰林院修撰’,只不置可否地抿了抿。
“我這正好有樁事兒,您看看能不能幫我個忙。”徐姑娘說著,就對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隊伍里其他人又開始躁了,許姑娘干脆喊小圓出來掛牌子。
別看這些食客方才還氣勢高漲,一聽又要歇業,頓時偃旗息鼓。
梅若初被徐姑娘客客氣氣地請到了糕點坊,進了屋后,徐姑娘直接送上來一些賬冊,略顯殷勤地笑道:“這是我們糕點坊這三年的賬冊,您看您能不能幫我清算一番。工錢方面絕對好說!”
梅若初略為驚訝地挑了挑眉。
前頭才說過,賬冊這種東西,東家都只會給信得過的賬房經手。
哪有人上來就給陌生人的?
像奚九鹿上工月余了,現在還在給老賬房算盤珠子,且沒上人家的賬簿呢。
“您別有顧慮,雖說咱們是初次相識,但您方才和那孩子素昧平生的,就愿意做順水人讓他掙排隊的銀錢,我就知道您心腸很好。”
徐姑娘一邊解釋,一邊又把賬冊往梅若初眼前推了推,看他依舊不手,甚至還主把賬冊翻開給他瞧。
這一瞧,梅若初總算知道徐姑娘為何這般了。方才解釋的話只算是一遭,另一遭麼,則是這賬記的太隨便了。
一頁上面,有一些龍飛舞的字大概能辨認出,另外就是很多圈圈叉叉,條條杠杠,類似涂的符號了。
就這樣的賬冊,比加了的公文還難解呢!何至于怕被人看?!
見梅若初發現這賬冊的‘與眾不同’了,徐姑娘又道:“這賬冊里頭寫字兒的,是我記的。但我一人只有一雙手,又要做糕又要記賬,實在忙不過來,就會讓小圓們幫著來。最后這個畫一筆,那個畫一圈的,就這樣了。”
“三年的賬冊,那商稅……”
本朝跟前朝一樣,重農抑商,商人要的稅分幾個檔,掙得越多,的稅就越多。
若是算不清賬冊,稅收方面胡一繳,稅稅可是重罪!
徐姑娘正道:“先生放心,我商稅都是最高檔的!”
小圓在旁邊補充道:“可不是嘛!我們家糕點坊生意看著這般好,每年完稅,本不剩什麼錢。再有三個月又到年,今年要是再這樣,我們坊子……”
徐姑娘手把小丫頭的給捂上了。
雖然許諾了厚的工錢,可若是讓人知道,今年自家再盤不清賬目就要虧損的無以為繼了,難保不會獅子大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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