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辰熙同眾臣戰栗聽命。東明帝揮退眾人，屋只留下皇后，太子辰熙，花醒言，季淑四人。東明帝抬手，聲音已經微弱，想說什麼，卻又未說，蒼白的臉上，卻浮現一個極朦朧的笑意。

花醒言著他枯瘦手掌，亦探出手去，握住他的手，千言萬語，都在不言，而所有恩怨，都在這瞬間，煙消云散。

辰熙抿著靠在季淑邊，qiáng忍著眼中淚，季淑輕輕他的頭，辰熙張手抱住季淑雙，牢牢不。

季淑抱著辰熙，在皇帝寢宮的chuáng榻上安歇，花醒言則守在東明帝chuáng邊，將到天明時候，季淑一陣心驚ròu跳，忙地睜開眼睛，卻見邊人來人往，悄無聲息，宛若幽靈。辰熙茫茫然醒來，眼睛，道：“花季淑，怎麼了？”

花醒言邁步而出，看了季淑一眼，拉起太子的手。

季淑看到他雙眼通紅，眸中帶痛，心中已生不祥之。

辰熙問道：“亞父……父皇如何了？”花醒言道：“太子，去見皇上最后一面罷。”

平明時分，天上殘月如鉤，上殿傳出哀聲，涼薄淺藍的天底下，白幡隨風飄揚，宛如扯長的哀傷，——東明帝，駕崩。

數天后，新帝登基，花醒言自是辭未遂，而朝野靖平，并無其他異狀。

辰熙太子登基后，并未曾對朝臣進行大的變更，先前因南楚進軍，以及花醒言“謀反”之事，東明帝已經將一些藏不軌的朝臣決。至于上家，則也仍舊一片寧靜，除了曾在得知因先帝駕崩、清妃娘娘“哀痛不已”追隨先帝而去的消息。

而上緯暗中慶幸的，則是在花醒言被謀反之事當中，上直竟站得那樣有先見之明。至于清妃之事……上家雖有哀傷，但未必不是因禍得福。

東明帝一去，東明上下諸事，第一便落在花醒言上。花醒言倒也平靜，表面看來若無其事，但季淑看得分明，他頭上的白發，一夜之間不知增了多。

此刻已經深秋，晚間冷霜極重，季淑聽聞花醒言人在書房未睡，便去探看，花醒言見來到，才出幾分歡悅之。

花醒言季淑坐在榻上，又替蓋了一條毯子，命丫鬟取了暖茶來，才落座。

季淑問道：“爹爹怎地還不安睡？”花醒言道：“有些睡不著。”季淑道：“爹爹是否有心事？”花醒言道：“沒什麼……”季淑問道：“讓我猜猜……爹爹可想到三叔了？”

花醒言子一震，而后幽幽嘆了聲。

季淑道：“三叔雖然……可是他對爹爹倒是好的。”

花醒言轉頭看向窗外，沉默片刻，終于說道：“淑兒你先前曾問過我，他為何要對上家下手麼？”

季淑不知為何他在此刻提起這個，便點頭。說道：“爹爹你說不太清楚。”

花醒言面上出一難過之，說道：“你可知他為何落了病麼？”季淑搖頭。花醒言道：“當初我為太子伴讀，他還不是太子，我跟他jiāoqíng極好，太子嫉恨，鎮日作弄我，那天冬日，太子竟推我下河，……正好凌時過來，竟縱跳了下去……他不會水，差些兒就死了，雖救了過來，卻傷了心肺，留下病……以至于最后竟……唉，他對爹爹，是有救命之恩的。”

季淑呆呆聽著。花醒言又道：“后來……太子被廢，其中，是爹爹……唉，事后，上家當時的家主，就是子正的爺爺，同凌時的父皇，說留我不得，卻被凌時聽到……記恨在心，我想，他對上家的殺心，怕是從那時候就起了。”

花醒言一忍再忍，卻仍舊忍不住雙眼泛紅，季淑也聽得心酸，說道：“爹爹……”將茶杯放了，下地走到花醒言邊，將他抱了，道：“我知道了。”先太子的事，花醒言雖然未曾直言，季淑卻知道，必定是他從中行事，才令太子塌臺，才也遭了當時上家主的本奏，誰知道這一奏，又埋下禍。

他兩人都為對方機關算盡。東明帝至死都想替花醒言掃平所有道路。

季淑幽幽嘆息，道：“三叔是個好人，爹爹的心意，他在天之靈會察覺的。”花醒言輕輕點點頭，季淑見他仍不開，便又道：“嗯……我是不會離開爹爹的，爹爹你別傷心了好麼。”

花醒言聽到這里，才一笑，卻道：“你真的不會離開爹爹麼？”

季淑說道：“這是當然。”

花醒言道：“那麼……北疆的那個人呢？若是他要帶你走，你也不走麼？”

152、桂花：不知秋思落誰家

季淑沒料想花醒言竟在此刻提起那人，一時愣怔，隨即qiáng歡笑，道：“爹爹說什麼呢。”花醒言道：“淑兒，你知道爹爹何意。”季淑哼了聲，翻個白眼，道：“不管是誰，都帶不走淑兒！”

花醒言見似有賭氣之意，便沉問道：“對了，淑兒，我一直未曾問你，到底……你同楚昭之間發生了何事？他怎地會忽然離開？”

季淑支吾兩聲，本是想搪塞過去的，不知為何，心中卻只泛微酸，看花醒言一眼，便轉過頭去，著窗外那彎彎的月，屏息道：“我……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事離開，可我……”面對的這人，是認定的父親，又有什麼不能同他說？季淑道：“他本該同我說一聲，可他沒有，只留下一張紙，我等他，還說他很快回來，我也不知我為何會那麼生氣，爹爹，我心里有些怨念他，雖然我也知道，他必定是迫不得已才會離開的，但……我心里頭難，而且，一直到現在，他都杳無音信。”說出這些來，自覺又委屈，又丟臉。

花醒言說道：“他有事要做？”季淑道：“我想大概如此。”花醒言已然不悅，道：“始終毫無音信，好小子！什麼事竟重過淑兒！”季淑垂頭，嘆了口氣：“誰知道你們男人心里想什麼。”花醒言啞然失笑：“爹爹可跟他不同。”

季淑扭頭：“哼……誰說文不上陣來的！”花醒言見提起這宗舊案，慌忙道：“那是迫不得已的，淑兒……”季淑才白他一眼，道：“放心吧，我從不生爹爹的氣。”花醒言見不過是玩笑，才放了心。

花醒言想了會兒，道：“淑兒，你若是想見他，爹爹派人，捉也要將他捉拿回來。”

季淑忙道：“不要！”花醒言說道：“他就這麼不清不白地撇了你？虧得先前還一副深qíng臉，又害你為他不快，朝思暮想……淑兒，這件事jiāo給爹爹，爹爹派人去尋他。”

季淑探手握住花醒言的手：“真的不要，爹爹。”花醒言看：“為何，你不想見他？”季淑說道：“我……我想要他自己安安分分，自己快點到我面前來……到時候是好是歹，面對面的說。爹爹，你答應我……不用勉qiáng他。”

花醒言了季淑一會兒，終于一嘆說道：“好，爹爹答應你就是了。”他又停了一會兒，才道：“淑兒，爹只想讓你知道，不管怎麼樣……爹爹只要看到你快活無憂地……”

季淑心頭發酸，說道：“爹爹，我知道，不會有事的。”花醒言嘆：“淑兒，你只爹爹唯一的親人……”他抬手，將季淑抱懷中，大袖掩著的子。

季淑靠在他懷中，靜了片刻，忽然問道：“爹爹，我娘是什麼樣兒的人？”只知道花醒言的夫人，在生產下之后就去世了。

花醒言微微一笑，卻又略帶傷，道：“？是個嫻靜溫的人。”季淑道：“你麼？”花醒言說道：“當然。”季淑道：“好麼？”花醒言道：“好，同你娘親相的那段日子，是極好極好的……就算在去后，這麼多年，我亦記得清清楚楚……”聲音悵惘，仿佛想到往事，末了才道：“如今爹爹只有你了。”慨萬千，親昵地輕輕拍拍，卻不曾聽回答。

花醒言低頭細看，卻見季淑閉著雙眸，呼吸綿長沉穩，竟是已經睡著了。花醒言頗為吃驚，看了半晌，終于溫一笑。

自上回元寧來到東明，住了將一個月多，期間經歷了南楚退軍，東明帝駕崩，新帝登基種種……也多虧有元寧在，季淑在上府才不寂寞，起初元寧還住在驛館，后來便索xing三天兩頭地在相府逗留，同季淑以“姐弟”相稱，時常同季淑一塊兒游山玩水，談笑風生，很是融洽。

連花醒言也十分喜歡這個xing子恬靜的北疆四王爺，因此元寧在相府宛如在自己家中一般，甚至比先前在北疆宮中自在更多。

一日，季淑去找元寧，卻見他正專注看書，竟未察覺來到，季淑上前，卻見他手中握著的是本古書，掃一眼，那些字佶屈聱牙，很是專業。

季淑到了跟前，元寧才發覺，便道：“姐姐來了。”季淑笑問道：“在看什麼呢？這麼神？”元寧將書放下，道：“是本醫書。”

季淑一怔，道：“你喜歡看這個？”元寧道：“我是個廢人，孔孟那些，看得煩了也無用，兵法又看不進去，倒是這些，看看會覺得心靜，有些古法的妙方，很是有趣。”季淑大為驚奇，問道：“難道你的醫極好，為何我一直都不知道？”元寧慌忙擺手，道：“我不過是葉公好龍，紙上談兵……若論起實際來做，卻沒有過。”

季淑翻了翻那本書，到底是“隔行如隔山”，只覺頭大，聞言便道：“若是覺得有興趣，大可細細鉆研下去，有道是行行出狀元，何必先妄自菲薄呢？”

元寧目一亮，而后又黯淡下去，苦笑道：“我這樣兒……沒得人笑話。”季淑見他說話間看向那殘疾了的，心頭一，聲道：“元寧……”

季淑知道元寧的上殘疾素來是他心頭痛，因此也都一直極力不談這個，見狀便想轉開話題，轉念之間，心頭一，就道：“元寧，你這，是怎麼傷的……先天如此還是……”這話在先前，同元寧jiāoqíng甚淺，自不能說，如今兩人qíng同姐弟，倒是無礙。

果然元寧說道：“我這條并非是天生殘疾的。”說著一笑，頗有幾分無奈。季淑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元寧手抓抓頭，道：“先前大哥哥不在，父皇要立太子，當時我年紀還小……父皇很是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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