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打定主意，縱然東窗事發，也要盡力將事qíng兜下，得罪上直的是他，上直最想要置之死地的也是他，只要他一力扛下，或許上直不會那麼針對卿，他再力爭一番……

只是未曾想到，事qíng竟會出現令人震驚的轉機。

事先的謀劃準備，竟都空，盡數沒有用武之地。

誰能想到——上直竟空口白話，不曾揭穿卿的真實份。

楚昭何等jīng明，想到先前元寧同上那一番執手相看，心中便有計較：元寧是他去驛館看季淑的，元寧去時，上未曾離開驛館，哪里來的“初次相見”。

必有緣故。

因此楚昭順著上直所說，不愿忤逆他分毫。他說他罪惡滔天，他認，他說他膽大妄為，他認，他要他死，他也都要認。

上直陳qíng完了，怒不可遏：“請陛下給我一個公道！”又道：“我夫人是何份，大概陛下也知道，若是此事給我岳父知道，必不會甘休！我不想要引發那潑天般的禍端，因此只跟陛下說明，還請陛下秉公置！”擲地有聲，萬箭穿心。

楚昭跪在地上，子也不曾搖晃分毫。

北疆尊皇雖怒，到底是自己的孩兒，換了別人，早就推出去殺了，但是此刻，……只好先安一下上直。

旁邊皇貴妃看太子皺眉，卻搶先問道：“特使，你說你當時見過明王，那便是說明王同昭王兩個沆瀣一氣了？”

皇后面一變，目如劍看向皇貴妃，皇貴妃只當未曾察覺。

上直還未回答，楚昭卻先開口說道：“并非如此，當時我只是將大哥找到……便急著要送他回來，此后我所為之事，他統統不知，都是我一人籌謀。”

上直便哼了聲，皇貴妃皺眉，正想再追問，皇后道：“怎麼，妹妹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慶鸞也應在其中橫cha一？還是說妹妹見慶鸞未曾在其中摻和，覺得憾？”

皇貴妃僵了僵，道：“姐姐說哪里話，我不過也是想弄個清楚，而且大家伙兒都知道明王跟昭王兩個素來極好的，因此也保不準……”

皇后怒道：“**！你給我住口！你同永琰一直針對慶鸞，其心可誅！”皇后忍無可忍，頓時發怒。

正當不可開jiāo之時，皇帝道：“行了，都不必多說，特使已經說了只是昭兒一人所為，不用多牽扯旁人！”

皇貴妃無聲，皇后兀自憤憤，狠看了貴妃一眼，扭過頭來。

皇帝這才看向楚昭，說道：“你盡數都認了麼？”

楚昭道：“正是，請父皇責罰我便是了。”

皇帝哼道：“算你這畜生還有些良心！來人！”

不知行了多久，過了晌午，上打馬，跑到季淑車邊上，將車停了，便跳上車，鉆里頭。

季淑正閉目養神，見他進來了，便睜開眼睛。

上訕笑，若無其事地道：“騎馬騎得腰都酸了。”手捶。

季淑不置可否。上道：“車也顛簸的，還慣麼？”季淑點頭，說道：“一切安好。”便不再言語。

上皺了皺眉，略想了會兒，就說道：“你為何不問問我，他們兩個……下落如何？”季淑說道：“你說的是誰？”上一拍額頭，道：“啊！我是傻了，方才你是見過那位了……只是未曾想到，時過境遷，他的這xing子倒是一點兒未變，難為那人還心積慮地想他……”

季淑向上直，有傾聽之意。

上直停在此，本就想讓季淑留心，見果然上心了，便一笑，說道：“那天你那位四殿下去通風報信，可是晚了。”季淑說道：“我醒來，你已經出去了，正好那孩子來看我……”上直道：“那孩子？”面有笑意。

季淑咳嗽了聲，道：“既然他送信晚了，怎麼卿卻無事？”上說道：“我不說，你便怎麼也猜不到……其實太子邀我過府，果然是他不知從哪里探聽到卿在東明之事，因此要我出面，做個見證。”季淑說道：“你當時答應了麼？”上說道：“他們這邊的渾水，我本不想趟的……只是我見你……”季淑說道：“見我？”上道：“我知道你恨他們……或者，你并非是恨祈卿……哈，好舊的名字，從此怕是要煙消云散了！嗯，我是說，你大概是恨那楚昭的，正如我也恨他一般。”

季淑聽了這名字，心仍忍不住痛了下。就低頭。上道：“我本拿不定主意，看你痛得暈了，就決意要給他好看，因此便答應了太子爺。”

季淑嘆息，道：“那然后呢？”上直道：“我進了宮，正在講述，那位四殿下便去了，他假意拉我親熱，卻在我手心寫了個‘止’。我來之前，在驛館見過他，自知道他是去看你的，如今忙不迭地進來，怕是傳達你的消息。只是……當時箭在弦上……”

季淑點點頭，道：“我也能想到，當時必然是張萬分。”

上直道：“這是自然。可就是他這一來，促我在千鈞一發之時，改了主意。”

季淑道：“我不明白，當時不是蓄勢待發無法挽回麼，難道你會力挽狂瀾？”微微地一笑。

上直道：“只要我愿意，又有何不可？只不過……哈哈，事到如今，我也有些想通，淑兒，多虧你派了他去通風報信，不然的話……恐怕這趟北疆之行，又會起更大波瀾。”

季淑搖頭道：“你說的云山霧罩，我不明白。”

上直道：“你聽我細細說來，其實在見過那位太子爺之后，我……又見了一人。”

那天上直在太子府中吃過了酒，出門yù走，卻有人自門出來，喚道：“特使留步。”

上直停步回頭，卻見是太子邊兒那個見識廣博的商時風，據說是太子幕僚，風度翩然，長相儒雅。上直還以為太子有何jiāo代，便站定了等他。不料商時風前來，說道：“我正有事要往景安街一趟，不知特使可否行個方便，讓在下搭個車？”上直略覺詫異，便點頭。

商時風上車，馬車骨碌碌前行，商時風只管打量上直，上直覺得他目有些古怪，就暗暗戒備。

馬車走了一段，眼見要到地方了，商時風才忽然開口，說道：“特使覺得太子為人如何？”

上直萬沒想到他竟問出這句，當下一怔，而后答道：“太子為人豁達風趣，且又雄才大略。”

商時風笑道：“特使所言極是，太子的確是雄才大略，譬如，前度還曾跟南楚使接洽，此事誰都不知。”

宛如驚雷在耳，上直心頭一震，皺眉道：“既然此事誰都不知，商先生為何要同本使？”

商時風道：“南楚同東明jiāo界，亦離的最近，素來同東明水火不容，特使覺得，南楚派了使過來，是為何？”

上直骨悚然，同聰明人說話，不用說得太詳細。何況商時風已經點，若是上直還不明白，他這朝臣，也算是白當了：商時風這話，分明是在說太子跟南楚之人勾結，大有對東明不利之意！

上直心驚ròu跳，卻一時猜不商時風的意思，若太子當真要跟南楚之人聯手……必定是為了將來登基之后，拓展版圖鋪路，也是有的，可商時風為太子之人，怎會說出這個絕？難道……上直瞬間在心中有兩個猜測：第一，商時風可能是奉太子命，來說服自己當他們在東明的細作；第二，商時風也可能是以此來威脅上，或者……jiāo換什麼要條件。

但不管如何，他既然肯將這個說給自己知道，必定是鋪了后路，倘若上直不從的話，那后果……

上直神不定。那邊商時風笑道：“特使大人不必憂慮，我對大人并無惡意。”上直道：“那商先生意yù何為？”他哼了聲，道：“莫非是太子看我先前在府中未曾應允替他們指認明王，故而才……”

商時風微笑，道：“正好相反。”

上直皺眉，難道他們當真另有圖謀？

上直如臨大敵，沉間，商時風卻向他湊過來，上直忽地發覺他的眼角竟是微微上挑的，近看居然有幾分妖意思，不由地微微往后傾。商時風卻一直靠到他邊，低聲說出一番讓上直越發心驚的話來。

季淑問道：“他說了什麼？”此刻好奇之心當真被高高吊起來，一眼不眨地看著上直。

上直著關切之，心中一，便也向著季淑邊兒上靠了靠，就宛如商時風當時的姿勢一般，口里說道：“他當時就這般靠近了我，一直……”

季淑見他越來越近，而后退無路，便皺眉，道：“什麼？”也不，也不避。

上直傾過來，靠在季淑耳畔，輕聲說道：“就是如現在這般，他說：永琰太子野心，他若登基，必定跟南楚聯手，揮兵東明，若是想要天下安穩，就要……”

季淑的心怦怦跳，不知是因為上直靠的太近了，還是因為要聽到絕，一時心悸。

上直說話間，熱熱的氣息撲上，鉆耳朵，他的聲音也一點一點地，順著心里爬。

上直卻垂眸，著季淑近在咫尺的臉，以那小到只能容一人聽到的聲音，繼續說道：“……就要另立新君。淑兒你猜，他看中的新君，會是誰？”

季淑驀地睜大雙眼，上直對上那雙秋水般的眸子，一時失神，目定了定，不由己地順著往下，便落在那胭脂的櫻上。頃刻間，上直喃喃喚道：“淑兒……”心中有種隔了許久的東西，極快破土。上直鬼使神差地轉頭，了，便往季淑的上落。

128.合歡：一樹紅絨落馬纓

季淑并不閃避，只是垂眸，靜靜道：“上。”聲如玉石鳴瑯。上直作一停，那紅就在眼前，咫尺之間，卻是半分也湊近不得。

“不要如此。”輕聲說，聲兒里是一子淡漠。

上直心頭一涼，抬頭看季淑，那雙眼里，平靜無波，也看他一眼，便轉頭開去，著車窗外，“你該知道我的心意，我同你之間已是不可能的。所以……不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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