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辛禾子宣布今天到此為止,桌上的大部分人已經東倒西歪,酒店特地派人將幾個醉得走不路的高層攙到門口,請了代駕一一將他們送回去。
被門外的風一吹,辛禾子酒勁上來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盧歲眼疾手快一個箭步過去,直接讓對方靠在了他的上。
“辛姐,沒事吧?”
“哦,沒事沒事。”辛禾子固然歷經風霜,兒子比盧歲年紀還大,但仍舊躲不開這小鮮的殷勤討好,本是微微醺紅的面一下子更紅了。
之后以順路為由,盧歲直接上了辛禾子的車。
著絕塵而去的黑商務車,蔡聰聰嗤笑一聲:“順路……”
是不是順路,見仁見智,只希鄭解元不用一頓飯多個爹。
上車前,紀晨風讓我將他送到最近的地鐵站就好。看了看他略顯迷蒙的雙眼,我沒有聽他的,直接開車往他家的方向而去。
越到郊區路燈越,也越寂靜。我放了音樂,在等紅燈的間隙又看了眼紀晨風,發現他直愣愣著窗外的景,眼皮比平時要更耷拉幾分,雖然不吵不鬧,面也正常,但怎麼看怎麼像是……醉了。
我嘗試跟他談:“紀醫生,你真的不想做模特嗎?像盧歲那樣。他拍一套照片,可能就是你幾個月的薪水。”
他仍然看著窗外,但很快對我的話作出了反應。
“那誰來……給小看病呢?”
“沒有你,還有別人。你不做醫,難道就沒人當醫了嗎?”
“那不一樣。我會對它們很好……”他在車窗上呵了口氣,由于溫度差,車窗上迅速起了一小片白霧,“我很會照顧小。”他出食指,在白霧上畫了一個簡筆的貓頭。
聽到這里,我已經確定他是真醉了。
這家伙……不能喝為什麼還要面不改地喝下去,仗著別人不會發現他喝醉了嗎?
“如果賺到更多的錢,你就能有錢裝第二個人工耳蝸,還能從現在的地方搬走,住進像我一樣的房子里,不好嗎?”
做有錢人,不好嗎?我欣賞明確的野心家,同時,也厭惡故作清高的貧者。
紀晨風久久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那只貓頭出神。我以為他是醉得思維停擺了,已經聽不到我的聲音,也就沒有再將對話進行下去。視線落回前方,等著紅燈過去。
“賺更多錢,很好,但我已經答應過了……”他躺回座椅里,在黑暗中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出了一場意外,之后就癱瘓了。從我有意識以來,他都是躺在床上的。母親要工作養家,直到父親去世,大多數時間都是我陪在他邊,做飯、洗,和他聊天……”
他的音帶上一些模糊的笑意:“最初的理想,是想當醫生。想當能避免我和他這樣悲劇的人類醫生。那時候不過六七歲,連字都不識幾個,別人都覺得我異想天開,但他從來不會笑話我。他總說,我把他照顧得很好,以后一定會是個好醫生。”
“可是后來……我還是沒有照顧好他。”
空曠的大馬路上,信號燈已經從紅燈跳到綠燈,但我仍然停在原地,沒有行駛的打算。
“所以,做醫,不是因為比起人類更喜歡,也因為對我父親的承諾。我答應了他……要做個好醫生的。”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紀晨風聲音逐漸轉低,半晌后,旁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似乎是說著說著睡著了。
只有我一輛車的關系,一直停著也沒有影響,干脆熄火停在中間。
將車窗降下一指寬的,我掏出電子煙吞吐起來。
好偉大的夢想……
這樣想著,不哂笑起來,清涼的煙霧到眼珠,升起細細的刺痛。我眨了眨眼,卻無法將這刺痛消除。
半個小時后,停在上次被砸窗的老位置,我拍著紀晨風的臉將他了起來。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已經到家了。
“再見……”同我道謝后,他推開車門,腳步不穩地下了車。
比起剛出酒店那會兒,他更有了酒醉的模樣。這幅樣子爬那該死的通天梯,很容易就會摔倒吧。他要是為此摔斷脖子,倒也算合我心意。
就像聽到了我的心聲,紀晨風在走了沒幾節臺階后,突然一個趔趄,扶著護欄歪斜地坐到了地上。
“嘖。”
熄火,下車,我往他的方向跑去。夜涼如水,呼著白氣,確認他并沒有摔得很嚴重后,我架著他的胳膊,將他從地上拖了起來。
他如果就這麼摔死了,到時候我也逃不開責任。嚴善華要是發起瘋來覺得我害死了的寶貝兒子,破罐子破摔向桑正白告發我,等著我的罪名可能就要變“蓄意謀殺”了。保險起見,還是把他送進家門好了。
“你怎麼還沒走?”紀晨風轉頭看到是我,忽然笑起來。
明白他并沒有什麼特異功能,不可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麼,可仍然被他的笑惹惱了。
“小心腳下別說話。”不認為他會記得今夜說過的所有話,語氣也選擇地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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